《山海經》的性質,歷代說法不盡相同。《漢書·藝文誌》把它列入形法類,東漢班固則列入術數類,而劉秀歆則認為《山海經》是壹部地理博物著作。西晉郭璞很推崇《山海經》,認為它是壹部可信的地理文獻。至明代,胡應麟認為《山海經》為“古今語怪之祖”,始將該書列入“語怪”之書。
清《四庫全書》也把此書列入小說類。近代魯迅也認為此書是巫覡、方士之書。然而大多數論者認為《山海經》是壹部早期有價值的地理著作,其中尤以《五藏山經》地理價值最高。
歷代對《山海經》的地學價值的認識經歷著壹個反復曲折的過程。東漢時,著名的治水專家王景,從治卞入手治河,臨行,明帝贈送給他的參考書中就有《山海經》。北魏酈道元作《水經註》時,引用《山海經》達80余處。以後《隋書·經籍誌》、《舊唐書·經籍誌》、《新唐書·藝文誌》及王堯臣《崇文總目》皆將其列入史部地理類書。明清時代是《山海經》地學價值被貶時期,被說成“多雜以神怪”、“道裏山川難考據”。至近代,顧頡剛作《五藏山經試探》,發表了許多極為精辟的見解,使人們重新認識《山海經》的科學價值。其後,譚其驤又作《“山經”河水下遊及其支流考》,利用《山海經》中豐富的河道資料,將《北山經》中註入河水下遊的支流壹條壹條梳理,並加以排比,考證出壹條最古的黃河故道。此文的發表,進壹步確立了《山海經》尤其是《五藏山經》在地理學上的科學地位。
《山海經》的作者與成書年代,眾說紛紜。東漢劉秀《上山海經表》中,主張該書出於唐虞之際,系禹、益所作。以後《爾雅》、《論衡》、《吳越春秋》皆從其說。此說比現最早,流傳時間也長。然而,北魏酈道先作《水經註》時已發現:
《山海經》編書稀絕,書策落次,難以輯綴,後人又加以假合,與原意相差甚遠。開始懷疑此書非出於壹人壹時之手。北齊《顏氏家訓·書證篇》又據《山海經》文中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等秦漢以後的地名,認為絕非是禹、益所作。《隋書·經籍誌》亦雲斷不作於三代以上。此後隨著考古學與弁偽學的發展,禹、益之說日趨被否定。
當代學者較壹致認為《山海經》是由幾個部分匯集而成,並非出於壹人壹時之手。但具體看法又不同,有學者認為《山海經》由三大部分組成,其中以《山經》成書年代最早,為戰國時作;《海經》為西漢所作;《大荒經》及《大荒海內經》為東漢至魏晉所作。有的學者從《山海經》中《山經》與《禹貢》作比較研究,結論是《山經》所載出川於周秦河漢間最詳最合,故作者當是這壹地區的人。至於時代當在《禹貢》之後,戰國後期。
《山海經》的今傳本為18卷39篇,其中《山經》(又稱《五藏山經》)5卷,包括《南山經》、《北山經》、《東山經》、《中山經》***21000字,占全書的2/3。《海內經》、《海外經》8卷,4200字。《大荒經》及《大荒海內經》5卷,5300字。
晉郭璞作註,其後考證註釋者有清代畢沅《山海經新校正》和郝懿行《山海經箋疏》。
《山海經》中最具有地理價值的部分《五藏山經》,是全書中最為平實雅正,從形式至內容都以敘述各地山川物產為主,盡管也雜有神話,比例不大,無疑是壹部早期地理書。
《山海經》記載的山川比早些時代《禹貢》豐富,其記載山嶽***15000字,其篇幅之長,相當《禹貢》導山部分的14倍。《禹貢》所記山嶽僅4列,而《山經》則發展成26列。
《山經》以山為綱,分中、南、西、北、東五個山系,分敘時把有關地理知識附雨上去。全文以方向與道裏互為經緯,有條不紊。在敘述每列山嶽時還記述山的位置、高度、走向、陡峭程度、形狀、谷穴及其面積大小,並註意兩山之間的相互關連,有的還涉及植被覆蓋密度、雨雪情況等,顯然已具備了山脈的初步概念,堪稱我國最早的山嶽地理書。在敘述河流時,必言其發源與流向,還註意到河流的支流或流進支流的水系,包括某些水流的伏流和潛流的情況以及鹽池、湖泊、井泉的記載。
《山海經》的地域範圍:《南山經》東起浙江舟山群島,西抵湖南西部,南抵廣東南海,包括今浙、贛、閩、粵、湘5省。
《西山經》東起山、陜間黃河,南起陜、甘秦嶺山脈,北抵寧夏鹽池西北,西北達新疆阿爾金山,《北山經》西起今內蒙、寧夏騰格裏沙漠賀蘭山,東抵河北太行山東麓,北至內蒙陰山以北。《東山經》包括今山東及蘇皖北境。《中山經》西達四川盆地西北邊緣。
《山海經》記載眾多的原始地理知識,有如南方巖溶洞穴,北方河水季節性變化,不同氣候帶的地理景觀與動植物分布的特點。
《山海經》在物質資源分布的篇幅中,對於礦產的記載尤其詳細,提及礦物產地300余處,有用礦物達七八十種,並把它們分成金、玉、石、土四類。希臘學者喬菲司蒂斯在公元前371—前286年所著《石頭誌》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地質文獻,但它記載的礦物僅16種,把這些礦物分成金、石、土三類。而與其同時代或稍晚的《山海經》所記的礦物種類是它的5倍,分類更細。《山海經》還註意到礦物的***生現象,並據其硬度、顏色、光澤、透明度、構造、敲擊聲、醫藥性等識別礦物的方法,及詳細記述動植物形態、性能和醫療功效,因此《山海經》在礦物學分類上有突出貢獻。撰寫《中國科學技術史》的英國李約瑟說:“《山海經》是壹個名副其實的寶庫,我們可以從中得到許多古人是怎樣認識礦物和藥物之類物質的知識。”
《山海經》在地理學史上占有壹定的位置。作者以《中山經》所在地區為世界的中心,四周是《南山經》、《西山經》、《北山經》、《東山經》構成大陸,大陸被海包圍著,四海之外又有陸地和國家,再外還有荒遠之地,這就是世界。《山海經》的結尾指出:“天地之東西二萬八千裏,南北二萬六千裏。”
這在科學發展的今天來看似乎是天真可笑的,但在2000多年前《山海經》的作者已認為世界不是不可知的,而是可以認識的,世界是有極限的,是可以測量出的,這在研究地理學史上是極為珍貴的資料。
但《山海經》也有其局限性。《山經》記載447座山,據考證,其中見於漢晉以來記載並能實指方位者,約140余座,不及總數1/3。而這140余座山分布極不平衡,其中半數屬《中山經》,另半分屬南、西、東山經。就所記山的方向而言,整個經講的大方向基本正確。在裏距方面,除《中山經》所在的晉南、陜中、豫西、河、渭、伊、洛地區所載較為詳細準確外,其他經中裏距差別很大,可信度差。《海經》中記了60余個遠方異國,但除了天毒、朝鮮等少數名稱外,大都以當地人的形狀命名,如結胸國、大人國等,顯然不是真實國名。至於有關各國的形貌、起居與風俗,亦多傳聞之詞。《大荒經》中,詭譎荒誕成分更多,有地理價值的內容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