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菲茨傑拉德和姍爾達在他母親家中。
在美國文學史上,20世紀20年代被稱為“爵士時代”,有“爵士時代桂冠詩人”之稱的司各特·菲茨傑拉德在1931年回顧這壹時代時寫道:“這是壹個奇跡的時代,壹個藝術的時代,壹個嘲諷的時代,壹個放縱的時代。”當然那個時代也是知識和才智的時代,許多優秀的文學作品,包括費茨傑拉德的小說,都在美國文學史上寫下了光輝的壹頁。
司各特·菲茨傑拉德,1896年生於美國的首都華盛頓。父親愛德華·費茨傑拉德知書達禮,溫文爾雅,深受南方老派規矩的約束,他甚至在中年時也仍是壹個十分漂亮迷人的男人。母親在父親看來是壹個“僅比漂亮差點兒而已”的女人。他們有過兩個女兒,但都不到1歲便被疾病奪去了生命,後來生了壹個也是唯壹的壹個兒子,為紀念自己光榮的遠祖,愛德華先生給兒子取名為弗朗西斯·司各特·肯·菲茨傑拉德。兩個女兒的夭折使夫婦倆對兒子的健康特別關心和敏感,他們對費茨傑拉德百般關愛,哪怕只是壹點點傷風感冒也不讓他去上學。
費茨傑拉德壹家的生活是不穩定的,部分原因是因為經濟的拮據。所以,費茨傑拉德的生日慶典似乎多少有點令人失望。最糟糕的是他7歲那年的生日,他穿了壹身水手服,準備扮演主人的角色,但是壹個客人也沒來。
費茨傑拉德爭強好勝。8歲時,他把壹個孩子打得頭破血流之後,跑回家編了壹套有頭有尾的理由躲過了父母的責罵。
1908年,費茨傑拉德合家搬回到聖保羅。這是全家最難熬的日子,因為父親生意失敗了。或許是受到此事影響,費茨傑拉德學習開始用功起來,成績相當好,對體育、舞蹈、音樂都十分愛好。從這個時候起,他開始成為壹個“執著的作家”。不久他的第壹篇作品《雷蒙抵押之謎》變成了鉛字。故事刊登在 1909年10月的學校文學刊物《時時刻刻》上。
1911年,15歲的費茨傑拉德去了紐曼——天主教會辦的壹所預備學校。除了學習功課,他還非常熱愛體育,無論是學習還是競技,他都出類拔萃。
1913年,費茨傑拉德進入普林斯頓大學。在大學裏他從青年詩人約翰·皮爾·畢曉普那裏懂得什麽是真正的詩。在詩人的影響下,他開始鐘愛濟慈的詩。
顯然是畢曉普讓費茨傑拉德相信,普林斯頓的英語教授們都是庸才,他們分不清詩歌和糟糕的長短句之間有什麽區別。費茨傑拉德把這種觀點帶到了課堂上,立刻與任課老師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壹個氣量特別狹小的老師非常氣憤地指出費茨傑拉德成績不行。費茨傑拉德立即站起來申辯道“先生,妳不能給我不及格,我是壹個作家。”學校沒有因為他自詡為“壹個作家”而容忍他太差的成績,1916年1月,他被迫退學了。
失敗是屈辱的,同時他又遭受了壹次失戀的打擊。盡管他才藝出眾,但是他的戀人感興趣的不是質量而是數量,很快便將他拋棄了。
1917年4月,剛復學不到半年的費茨傑拉德加入軍隊參加了第壹次世界大戰。
1918年夏,費茨傑拉德的團隊駐紮在亞拉巴馬州的謝裏登軍營時,他在鄉村俱樂部的舞會上認識了娜爾達·賽瑞,開始了不屈不撓的追求。但是他同時還纏著另外壹個姑娘梅·斯坦納。最終他選擇了娜爾達。
1920年4月,他們舉行了婚禮。這時的費茨傑拉德已經是壹個處在成功前夜的作家,對他來說處處都充滿了光輝燦爛得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費茨傑拉德的作品《人間天堂》中顯然有娜爾達的影子,小說人物羅沙琳德正是從娜爾達而來。他的作品、小說、詩歌、劇本、特寫等連篇累牘地出現在《星期六晚郵報》、《大都市人》和《時髦人士》等刊物上。
愛情和婚姻成為費茨傑拉德小說的焦點。在他婚後三、四年的幾篇更為重要的小說中,婚姻成了尋常的主題。盡管他的婚姻是幸福的,但其文學作品中涉及這方面的主題都隱含了些許不幸。
1921年10月26日,女兒弗朗西斯降生。此後,他的壹大批作品出爐,包括著名的《飛行的火箭》、《頭和肩》、《大家喜歡的姑娘》等等。他的私人帳簿也就不斷地增加,他成了富人。
費茨傑拉德從小就極度虛榮,在贏得大量金錢之後,豪華的生活除了滿足他的虛榮之外,更多地卻是給他帶來了煩惱和空虛。日復壹日的飲酒及隨之而來的悔恨和狡猾而又難堪的辯解。對娜爾達的壹往情深,對婚姻始終如壹的執著,以及伴隨而來的妒忌、怨恨和爭吵……
所有這些都體現出壹種無可奈何的毀滅,時間和才華的浪費。他曾經夢想成為壹位第壹流的作家,想象自己成為商業偉才,然而這壹切都毀於“日復壹日,永遠是深夜3點鐘”,“除參加壹個個晚會外,無所事事”的生活。無休止的歡鬧和過量的酒精使他染上了肺結核。1940年12月21日,他因心臟病突發而過早地結束了他44歲的灼灼年華,留下了只寫了6章的極有可能成為另壹部輝煌巨著的《最後壹個巨頭》,成為文壇憾事。不知是娜爾達浪費了他的才華,還是他浪費了娜爾達的才華,他們既是壹對愛侶,又是壹對“冤家”。娜爾達最終因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瘋人院,淒慘地死去。
費茨傑拉德夫婦與兩歲的女兒斯各蒂。小斯各蒂好奇地看著前方。
《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基本情節也屬於同壹個模式,菲茨傑拉德的天才卻將壹個並無多少羅曼蒂克色彩的“三角關系”點化成為壹個獨特的“了不起的”蓋茨比靈魂受難的纏綿悱惻的悲劇。
三
蓋茨比有什麽“了不起”?
蓋茨比從年輕時起就壹心要追求“壹個絢麗得無法形容的宇宙”:
實際上長島西卵的傑伊·蓋茨比來自他對自己的柏拉圖式的理念。他是上帝的兒子……因此他必須為他的天父效命,獻身於壹種博大、庸俗、華而不實的美。
壹旦愛上了“黃金女郎”,“他那些無法形容的憧憬和她短暫的呼吸就結合在壹起了”。她成為他理想的化身,盡管黛西早已移情別戀,盡管他清楚地聽出“她的聲音充滿了金錢”,他仍不改初衷,固執地追求重溫舊夢:
黛西遠不如他的夢想——並不是由於她本人的過錯,而是由於他的幻夢有巨大的活力。他的幻夢超越了她,超越了壹切。他以壹種創造性的熱情投入了這個幻夢,不斷地添枝加葉,用飄來的每壹根絢麗的羽毛加以綴飾。
因此,他對理想的執著追求和獻身精神也超越了世俗的男歡女愛的恩怨。為了重溫舊夢,他不惜投身紐約金錢世界的汙泥濁水,但是他對財富本身和花天酒地的生活並無興趣,出汙泥而不染。
為了抱著壹個夢太久而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他壹定透過可怕的樹葉仰視過壹片陌生的天空而感到毛骨悚然,同時發覺壹朵玫瑰花是多麽醜惡的東西,陽光照在剛剛露頭的小草上又是多麽殘酷。
他的靈魂在受難,但是他無怨無悔,從壹而終,“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小說敘述者從壹開頭就表白從不輕易褒貶人物,卻在和蓋茨比訣別之前理直氣壯地喊道:“他們是壹幫混蛋,他們那壹大幫子都放在壹堆還比不上妳。”所以,蓋茨比是“了不起的”。
四
蓋茨比是20世紀20年代美國文明孕育出來的產兒。第壹次世界大戰以後,元氣未傷的美國進入了歷史上壹個空前繁榮的時代。“美國夢”像壹個在半空遊蕩的色彩斑斕的大氣球,使壹代美國人眼花繚亂,神魂顛倒。菲茨傑拉德說過:“這是美國歷史上最會縱樂、最絢麗的時代,關於這個時代將大有可寫的。”他所大寫特寫的正是這個時代,並且將它命名為“爵士時代”,因此人們往往稱他為“爵士時代”的“編年史家”和“桂冠詩人”。
菲氏並不是壹個旁觀的歷史學家,他縱情參與了“爵士時代”的酒食徵逐,他完全溶化在自己的作品之中。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栩栩如生地重現那個時代的社會風貌、生活氣息和感情節奏。但更重要的是,在沈湎其中的同時,他又能冷眼旁觀,體味“燈火闌珊,酒醒人散”的悵惘,用嚴峻的道德標準衡量壹切,用淒婉的筆調抒寫了戰後“迷惘”的壹代對於“美國夢”感到幻滅的悲哀。不妨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不僅是“爵士時代”的壹曲挽歌,壹個與德萊塞的代表作異曲同工的美國的悲劇,也是作家本人“靈魂的黑夜”的投影,“在那裏永遠是淩晨3點鐘。”
小說家以凝煉而富有濃郁抒情氣息的語言,畫出“爵士時代”壹個“美國夢”從鼓樂喧天到夢碎人亡的悲哀,情節、人物、對話、場景、主題等等熔鑄成壹件完美的藝術品。正如同時代中國小說家沈從文所說,壹座希臘小廟,“精致、結實、勻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
五
但是,《了不起的蓋茨比》寫的不僅是“美國夢”幻滅的悲哀。它也寫了“人類最後的也是最偉大的夢想”的頑強生命力,蓋茨比雖九死而不悔的追求就是它最好的印記。
小說是這樣結束的:
蓋茨比信奉這盞綠燈,這個壹年年在我們眼前漸漸遠去的極樂的未來。它從前逃脫了我們的追求,不過那沒關系——明天我們跑得更快壹點,把胳臂伸得更遠壹點……總有壹天……
於是,我們奮力向前劃,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進入過去。
菲茨傑拉德“逆流向上的小舟”最後埋葬在馬裏蘭州洛克維爾市壹座古老的聖瑪利天主教堂的墓園裏。想當初,壹個不甘寂寞的金發少年,夢想憑自己的錦繡才華,營造壹座金碧輝煌的地上天堂,享盡人間賞心樂事。曾幾何時,貧病交迫,夢碎酒醒。他身不由己來到這個角落安息,和他的紅粉佳人分享壹抔黃土和永恒的寂寞。墓碑前地面壹塊碑石上鐫刻的正是這部傑作的最後壹句。無獨有偶,壹個當代“美國夢”的巨人、電腦大王比爾·蓋茨,也將這壹句鐫刻在華盛頓州豪宅圖書室內的頂板上,作為“逆水行舟”的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