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需諱言,這首詩展示給我們的東西太平常太平常了,平常到以字面的意思來論,《車過黃河》的易懂程度遠遠超過了“老嫗能解”的白居易的大多作品,可以說是老少皆能看明白。伊沙對於物象的選擇是足夠讓廣大的腐儒跌掉眼鏡的,列車和黃河倒還罷了,至少現代詩中它們不是稀客,然而“廁所”、“小便”和“壹泡尿”的出現真的是讓人啼笑皆非,況且壹條母親河與壹次小解通過這樣的壹首詩,通過壹個“正”字以這樣的方式聯系起來,這是比較考驗大眾的接受心理的。
坐著列車過黃河,這也許是人類實踐活動中最簡單的壹種之壹,上廁所和小便則也是正常人正常的生理活動,甚至不需要智商和意識也能完成的,伊沙以最樸實的語言給我們描述這種及其平常的事情的時候,我們居然感到了反常——這其實是壹個很嚴肅的問題,嚴肅到會讓人以為這個社會出了什麽問題。那麽原因在哪裏呢?是黃河麽——我們的母親河?這又是壹個很難作答和笑不出來的問題。伊沙說《車過黃河》是“以其真實的身體性對黃河的文化意義所做的壹次還算幹凈的解構,壹次性完成”。
不去被伊沙故弄玄虛似地解釋誤導,單純地看文本本身,本人認為這裏再明顯不過的壹個潛臺詞就是來到了黃河,正常人就不該做壹個正常人所應該做的正常的事了,而是應當像偉人壹樣用深邃的眼光去看現實,或者從智者的角度回眸過去——這不僅是對黃河的文化意義的壹次解構,而且是對我們慣常歷史觀的顛覆。
歷史是怎樣的歷史?歷史人物又是怎樣的歷史人物呢?《車過黃河》帶給我們的是壹個忽視不了的問號。當正常的事情成為反常,反常的事情被當做正常,而且這兩種態度以及現象似乎已經植根於大半個民族中時,我們不得不給予相當的重視。壹系列問題是必須要思考的:人與人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是平等的麽?應該是平等的麽?能平等麽?如果說王候將相都是沒有種的,那麽偉人的思考與平常人的小解,真的就是對立或者不協調的麽?也許伊沙想問的是——偉人和凡人,是哪裏不同的呢?這種不同是怎麽產生的呢?
用馬克思主義哲學這種科學的眼光來看,人是兼有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的,偉人如是,凡人也不例外。且偉人與凡人之區別很大程度上在於其社會角色有所不同罷——那麽憑什麽在列車上的時候,偉人與凡人也要有好大的區別呢?是不是真的“個人以認同社會語言為代價,來換取溶入社會的通行證,求得社會的認同。當個人的言行思想不合乎這些規定時,就會受到來自無形的文化規約的譴責”呢?這其實會導致壹個非常可怕的推論:我們的社會主流是正向的時候不同意見的個體才可能被正確地規範,壹旦社會主流的價值觀念有所誤解會滯後,正確的人往往會得到不正確的下場。不管伊沙的動機究竟是什麽,就《車過黃河》所能推導的內容來說,他引出了壹系列有意義的命題。平民意識在這首幾乎不該被稱作詩的作品裏回歸與升華。這是庶民的勝利吧,或者說是庶民的反敗為勝,要知道中國最早的詩歌可都是取之於民的。
伴隨著伊沙節奏頗強的句子中,我們姑且與他做壹點小小互動:想象出壹列火車從黃河上開過的情形,所有問題似乎都不是問題了:黃河還是黃河,歷史也沒產生歷史,時間對每個人來說也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