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壹、“吟詠性情”說。鐘嶸對詩歌和人的感情的關系有深刻的認識,提出:
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
照燭三才,暉麗萬有,靈祗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這幾句說明詩的產生源於“氣”。“氣”首先是自然的物理的氣,它作用於外物使外物變化,作用於人使人形成神氣,作用於文則形成文氣、體氣和骨氣。創作主體感於外物的變化,內心產生情感的動蕩,於是形成了詩。所以,通過這句可以看出鐘嶸的詩歌本質觀,即它是表達人的感情的,是人的感情的產物。“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說明詩又可以反作於人的感情。這句話原出於《詩大序》,但《詩大序》中還有“正得失”壹句,鐘嶸刪去不用,因為“正得失”中有政治教化的色彩,可見鐘嶸是特別強調詩人自身的情感世界和個性品質的。正因為鐘嶸強調了自然情性的真實可感和自然天成,所以他反對“理過其辭”的玄言詩,反對在詩中用過多的典故。
其二、在鐘嶸的物感說中包括現實生活這壹層意義。造成詩人性情搖蕩的原因,應該是自然和社會生活***同使詩人觸動並感發。
其三、“即目直尋”與“自然英旨”說。鐘嶸主張詩歌創作以自然為最高美學原則,提出“即目直尋”說和“自然英旨”說。
至乎吟詠情性,亦何貴於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臺多悲風”,亦惟所見;“清晨登隴首”,羌無故實;“明月照積雪”,詎出經、史。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
所謂“直尋”,就是從感物(“物”即指前面所指明的自然景物與人世經歷)動情之中直接求得好語好句,而不是在前人的典故或詩句中尋覓詞句。詩歌的創作來源於“物”的感召與“情”的激發。鐘嶸舉了四個詩例來說明它們並不是來自典故和經史之類的書籍,而是“直尋”所得。其實這就是主張用簡明自然的語言表達真情實意。相反,那種喜好用典,喜好采用古書中的詞句的詩,則失去了它的“自然英旨”。鐘嶸進壹步指明:
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爾來作者,浸以成俗。遂乃句無虛語,語無虛字,拘攣補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詞既失高,則宜加事義,雖謝天才,且表學問,亦壹理乎。
“即目直尋”和“自然英旨”說的本質是壹樣的,主要包括下面的內涵:
強調感情真摯。詩歌既然主要是以抒情為主的,就應該感情真摯,不能有虛假的感情表現;詩歌是抒發感情的,為了抒發真摯的感情,就應該反對掉書袋(用典故)派和聲律派,直以抒情為主,他說:“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直尋”就是不假借用典用事,而是直接寫景抒情。“直尋”說是鐘嶸文學思想的核心。鐘嶸提倡詩要“直尋”,即直接抒情敘事,使後人反對形式主義詩風有了理論根據。鐘嶸直尋說揭示了詩歌創作藝術中思維的三個特征:直接性。在壹種直觀感悟中心與物直接對話,無須邏輯推理作中介;形象性。由於感知外物不需要用概念表達,所以更多的是用意象來顯現。這就使得在“直尋”之中包含了形象思維;契合性。在直尋過程中,主客體直接對話,相融為壹體,創作主體的情性與將要表現的對象相契合,於是就可以“形諸舞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