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將皆承主恩澤,無人解道取涼州。
《涼州詞》是樂府的名稱,本為涼州壹帶的歌曲,唐代詩人多用此調作詩,描寫西北邊塞的風光和戰事。安史之亂以後,吐蕃族趁虛大興甲兵,東下牧馬,占據了唐西北涼州(今甘肅永昌以東、天祝以西壹帶)等幾十個州鎮,從八世紀後期到九世紀中葉長達半個多世紀。詩人張籍目睹這壹現實,感慨萬千,寫了《涼州詞三首》,從邊城的荒涼、邊塞的侵擾、邊將的腐敗三個方面,再現了邊城慘淡的情景,表達了詩人對邊事的深切憂患。這是第三首。
白居易在《西涼伎》中寫道:“涼州陷來四十年,河隴侵將七千裏。平時安西萬裏疆,今日邊防在鳳翔。緣邊空屯十萬卒,飽食溫衣閑過日。遺民腸斷在涼州,將卒相看無意收。”元稹的《西涼伎》也說:“壹朝燕賊亂中國,河湟忽盡空遺丘。連城邊將但高會,每說此曲能不羞?”壹針見血地指出了涼州淪陷未收的原因,是守邊將領的腐敗無能。張籍的這首詩正是表達這個思想主題,而詩的風格迥然有別。“鳳林關裏水東流,白草黃榆六十秋。”這兩句寫景,點明邊城被吐蕃占領的時間之久,以及景象的荒涼蕭瑟。“鳳林關”,在今甘肅臨夏市西北。安史之亂前,唐朝同吐蕃的交界處在鳳林關以西,隨著邊城四鎮的失守,鳳林關亦已淪陷。在吐蕃異族野蠻掠奪、橫暴奴役下,鳳林關內,土地荒蕪,無人耕種,歲歲年年只見寒水東流,白草叢生,黃榆遍地,壹片蕭條。這裏,詩人既用“白草黃榆”從空間廣度來寫鳳林關的荒涼,又用具體數字“六十秋”從時間深度來突出鳳林關災難的深重。“六十秋”這不是誇張而是寫實,國土失陷如此之久,邊民災難如此之深,為什麽沒有收復?原因在哪裏?由此詩人發出了深沈的感慨、憤激的譴責。
“邊將皆承主恩澤,無人解道取涼州。”前句寫邊將責任的重大。“皆承主恩澤”,說明了邊將肩負著朝廷的重命、享受著國家的厚祿、擔負著人民的重望,守衛邊境、收復失地是他們的天職。然而六十年來失地仍在吐蕃的鐵蹄下,這不是國政內虛、邊力不足。後壹句直指原因:守邊的將領無人提起收復涼州。邊將享受著國家優厚的待遇,卻不去盡職守邊、收復失地,可見其飽食終日、腐敗無能。這兩句壹揚壹抑,對比鮮明,有力地譴責了邊將忘恩負義,長期失職,實在令人可憎可恨,可悲可嘆。
此詩的主旨落在最後壹句,詩人不是從正面圍繞主題來敘述,而是從側面落筆,這是此詩的壹個顯著特色。壹、二兩句從空間和時間描寫邊城深重的災難,看來似乎是控訴吐蕃的侵占罪惡,而聯系最後壹句“無人解道取涼州”來看,詩人的用意是在用現實來譴責邊將,正是他們的失職而帶來的長期失陷,邊將已成了歷史的罪人。第三句以鮮明的對照,嚴正譴責邊將無才無德,面對失去的山河熟視無睹。這壹景壹情,從側面有力地突現了卒句主旨的表達,義正辭嚴,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