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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父親的清明節

清明節,因為疫情,不能去父親墳前祭拜。貼老文章,祭奠遠方的父親。

想念我的父親

鵝雁

2018年2月9日,父親開著吊車西行,享年83歲。作為壹個農民,83歲是很長的壹生。作為他的子女,有必要寫下他的壹生,因為他的父親是壹個很普通的農民,地位卑微,地位低下。沒有人認識或了解他。如果他不留下壹點生活的文字記錄,他的父親就真的是“老鄉”了。

艱難時期

我的父親張,出生於山東省濱州市濱城區濱北鎮張村,1936,10(這是他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實際上是臘月十四,1936。身份證發放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登記,他父母身份證的出生日期都是錯的,連他媽媽的名字都是錯的)。

1936年的中國正處於壹個動蕩時期,那個時代出生的人的命運註定和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壹樣艱難曲折。當時出生地屬武定路渤海郡,後稱賓縣。賓縣政府所在地杜家寨(今杜受田故居)。至今,村裏的老人仍把杜家寨北面的路口稱為“衙門前”。杜家寨位於老濱城(原名鳳凰)市中心,是壹個神奇的地方,先是縣政府,後是學校,我和父親、哥哥都在這裏讀書。鳳凰四周城墻環繞,四門高大寬敞。上初中的時候(1981-1984)城墻特別多。閑暇時,我和同學壹起爬上西南的城墻,看著遠處的鄉愁——現在的城墻已經變成了宅基地,不再是當年的氣象。父親回憶說,1945年日軍投降前夕,父親在高大的門樓上看到日軍開車出城,後備箱裏躺著7個日本兵,在城裏轉悠了半天才進城,後備箱裏站著7個日本兵。父親說是日本人戰敗時為中國人民上演的。表面上看,他們在不斷補充軍隊,但實際上他們是在虛張聲勢,嚇唬中國人民。日本人沒想到的是,壹個10歲的少年正在鳳凰城的高門上見證他們最後的表演。淮海戰役期間,鼻子張村是陳毅部隊後方的野戰醫院之壹。父親不止壹次提到醫院裏截肢者的可怕處境,讓人揪心。

賓縣是最早的解放區,父親有幸上學。但是家裏窮,我爺爺奶奶當時靠賣饅頭為生。爺爺經常把父親從學校叫出來,哄著他送貨,還靠他記賬。他父親的書讀得不好。盡管如此,由於他聰明的頭腦,他的父親學習非常好,據說被學校錄取了。但是因為他脾氣不好,恨他的老師參加了壹個書會,把他送回家種田。這件事的真實性毋庸置疑。我父親告訴了我母親,我祖母也告訴了我。如果這是真的,我估計我父親應該是考上了師範,因為我父親的很多同學都是老師,我的初中班主任趙增銀就是他的壹個同學。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我舅舅(名叫張殿芳)和同村的三個年輕人加入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誌願軍。我父親是唯壹留在家裏的男孩。父親結束了求學生涯,盡職盡責地呆在家裏,工作,發展生產,和全國人民壹起支援前線。

朝鮮戰爭後,舅舅回國,同村的四個年輕人中有三個回來了,其中壹個是張昭?我永遠留在了壹個遙遠的國度。國家壹五1957期間,東北重工業基地需要大量勞動力。我父親和很多村民去黑龍江鶴崗煤礦參加社會主義建設。因為有文化,父親受到了領導的賞識,成了文化老師。每天工作12小時,文化、安全、政治授課2小時,跟隨礦領導檢查安全隱患,學習管理,吃肉餡面包。當時礦上有壹個日本技術員,負責機器管理和維護,他可以通過聽聲音判斷礦上的機器是否正常工作。日本人和他們的父親壹起去工作,教他如何操作機器。工作後,他們受到士兵的保護,不能單獨行動。日本投降後,在中國的日本人膽小如鼠,不敢單獨出門,怕被東北人報復殺害。

父親在煤礦的工作是成功的,但不幸的是,因為家鄉的饑餓,他被爺爺奶奶以12塊金牌召回。煤礦領導希望他父親回去給他寄路費。因為饑餓,路費換成了口糧。父親的東北之行只有7個月,這7個月成了我們壹家人,尤其是父親經常談論的話題。父親每月工資不到30元的,給爺爺奶奶8元,叔叔我叔祖父7元,母親7元,剩下的幾塊錢是自己吃飯煙用的。小時候經常埋怨爸爸不要留在東北,不然我們四兄妹會說壹口標準的東北普通話。父親告訴母親,當時煤礦的壹個女工對他很好,偷偷給他帶好吃的,還把他藏起來的臭襪子找了出來。媽媽說,人家對妳這麽好,妳怎麽不跟他們壹起住?父親說,他有家有口,不能沒有良心。從東北回來後,父親被牢牢地固定在家鄉的土地上,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負擔越來越重,受盡折磨,饑寒交迫,差點餓死。多虧了我祖父母的幫助,這家人才得以保住性命。父親曾經給我們講過壹個吹蒼蠅的叔叔的故事。三年天災,舅舅又病又餓,滿身黃瘡,躺在地上奄奄壹息,蒼蠅落在臉上,也無法驅趕。他只能從嘴裏發出輕微的嘶嘶聲,這是對蒼蠅的抗議。

記憶中,吃飯曾經是全家最大的問題。家裏窮,孩子多。最難的是填飽肚子。生產隊每年只有幾十斤口糧,壹年365天,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挨餓。沒有錢買高價糧,父親只好以物易物,湊合著家裏的吃喝。收割小麥是為了玉米,收割玉米是為了紅薯。我們吃著父親從老桑樹(其實就是桑園別墅)買來的玉米和紅薯,長得有點黃瘦。因為營養不良,四兄妹都瘦瘦的,幸好都保住了性命。我弟弟出生於1959。我媽說村裏和我哥同年的孩子有五六個,只有我哥和村西的壹個姑娘活下來了。女孩的父親是工人(女孩的父親和我父親壹起去了黑龍江鶴崗煤礦,後來女孩的父親留了下來當正式工),每個月有固定工資。弟弟8歲的時候,體重只有27公斤。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當年生產隊分瓜。我們壹家六口得到了壹個27公斤重的大瓜。稱重的時候和兄弟約好了,人和瓜壹樣重。8月15日中秋節,我們家沒吃月餅和瓜包子,我哥壹次吃了八個。我們的童年沒有玩具和零食,但偶爾會得到壹個蘋果。我們父母只好分成四份,四兄妹* * *獨享甜頭。有壹次分蘋果的時候弟弟不在家,媽媽把弟弟的那份留在了櫃子裏。我忍不住吃了壹大口。我哥回家發現了就舉報了,沒人承認。最後,他請他的父親做法官。父親說:對,牙印。我嚇得緊閉雙唇,不敢說話。

為了養家糊口,父親在1970左右的小清河航運隊工作。因為擅長珠算,他專門從事簿記工作。船務組工作忙,沒有回家過年。村前的申勇路修起來的時候,父親專門測量土方。他坐燒炭車過黃河去工地運石頭,很漂亮。父親去世後,我問母親,他幹得那麽好,為什麽不留下來當工人?媽媽說,那時候煤氣不好。當時父親在工地上撿了壹棵雙枝棗苗,種在院子裏。小時候,我和哥哥經常在樹枝間穿梭。五十年過去了,原來的小樹苗已經變成了壹棵粗壯的老樹,兩根樹幹緊緊地依偎在壹起,每年都給全家人送上無數香甜的棗。冬去春來,老棗樹又長出了新綠的嫩芽,婀娜如蓋,可是他的父親卻不在了。

日子不好過。

宋代詩人王彥在《南柯子山的烏雲與重雲》壹書中說:人間辛苦是三農問題。在我的記憶中,作為壹個農民的父親,他的辛苦不僅限於春耕、夏雲、秋收。他壹年到頭從不停歇。父親別出心裁,用橘梗編織的汽車可以隨意翻滾;當新年綁的燈籠和蠟燭被點燃時,上面的字會轉動,村民們會前來觀看和驚嘆。寒冬來了,大地被凍住了,父親開始想著靠手藝賺錢。剛開始的時候,包子是蒸的。那時候,沒有機器。面團是手工揉的,利潤很少,賺不了多少錢。後來我給別人做棉鞋(我們稱之為“穿靴子”),這是我父親從他的壹個哥哥那裏學來的。每到大集,父親就去農村集市收靴子。市場參與者將半成品棉鞋(接受鞋底和完成鞋面)交給父親,每雙棉鞋支付70至80美分的手工費。晚飯後,我點了壹盞煤油燈,父親開始穿靴子。首先比較鞋面和鞋底的比例,確定是應該縫在前面還是後面。順便評論壹下店主的針線活。然後拿起壹套針錐子,先用錐子紮大眼睛,再用壹根穿麻線的細針穿過大眼睛縫上壹對針。棉鞋正面用直針縫制,背面用彎針縫制。棉鞋很厚,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穿進去。父親壹邊搖頭壹邊唱京劇,壹邊飛針走線。唱給江(方?)“心向紅日”,把針拔起來就行了。母親還會飛針,笑著用黑棉線縫好鞋面,把父親用過的細針穿在麻線上重復使用。燈油會燒完,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媽揉著麻木的腿,起來煮東西。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幫忙吃壹些零食。我和我哥哥的學費是我父母支付的。我上高中的時候,住校。有壹次我問同村的同學要五塊錢,我爸居然給我帶了十塊錢。十塊錢,是我爸媽兩個通宵勞動掙來的。

冬天過去了,棉鞋的生意越來越蕭條。父親開始在責任領域努力工作。春天種棉花,夏天種玉米,秋天種小麥。在此期間,我們需要澆水,施肥,除草和施用農藥...和人壹樣,村裏的土地也是按大小分等級的。出於公平考慮,每家每戶都有二三等地,所以土地特別分散,無法規模化經營。我父親早出晚歸。今天他在“32畝”除草,明天在“12畝”施肥,後天在“糖袋”打農藥(“32畝”、“12畝”、“糖袋”都是村民根據土地的大小和形狀起的名字),忙得不亦樂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解決了全家的溫飽問題,但錢還是緊張。父親開始種植蔬菜以滿足日常開支。春寒料峭,父親在“32畝”種下西葫蘆,蓋上塑料薄膜,澆水施肥,幼苗壹點點長大,開花結果。我爸在村裏賣大車,壹毛錢壹斤。村裏的窮人大多吃不起青菜。偶爾,他會遇到壹個大客戶。壹塊錢的爸爸可以給人壹大堆西葫蘆的負擔。父親還種過菊花、韭菜、白菜、洋蔥,都不值錢。而我們家種的吃的,白菜讓全家變綠,洋蔥讓全家沒胃口。有壹次,父親去縣城賣菜,壹個城裏人去大排檔問,桌子上是什麽肥料?父親回答肥料。城裏人轉身就走。我爸不理解,回家跟我說了這件事,說怕臟,不敢說是糞。我對父親說:城裏人吃有糞便的菜是有講究的。

最難忘的是父親在河溝岸邊種茄子。河溝很深,堤岸很陡,挑水澆菜很費力。父親帶領四個孩子在河堤上豎起壹根長桿,然後橫綁、豎綁兩根長木棒,利用杠桿原理從河溝裏打水。我們和父親壹起用桶把溝裏的水抽出來,澆在茄子的根部。那壹年,茄子長瘋了。媽媽每天在大鍋裏放壹點油,放幾個辣椒給我們炒茄子。那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茄子。

除了種菜,爸爸媽媽還養豬、牛、羊、雞鴨。放學後,我們割草挖野菜,希望雞鴨多生蛋,豬羊多長幾斤肉。可惜規模太小,賺不了多少錢。有壹個關於魯花雞的故事要講。這只雞比我侄女大(侄女出生於1982),是家裏養的雞之壹。其他的雞病死了,或者被賣掉吃掉了。只有這只魯花雞比南山活得久。它很胖,雞冠似的,幾乎是精制的。在家裏,餃子會偷偷溜進屋裏,從窗簾上拿起壹個餃子就跑,從沒失敗過。夏天的時候,弟弟背著壹根竹竿去遮蟬,它歡快地跟在身後。弟弟吃了其中壹個,回到家,蟬還在裏面吱吱叫。每當爸爸說要吃的時候,第二天它就會下蛋。這只雞在我家住了十幾年,後來被親戚吃了。我父親去世時,我的親戚沒有打電話,我哭著要魯花雞。

父親經常講述姜太公的不幸故事。據說姜太公出山前,賣豬羊貴;賣羊,豬貴;豬和羊壹起賣,禁止宰殺!姜太公嘆了口氣,剛好壹個老婦人飛過,壹泡屎落在鄉紳的嘴裏。我們笑了,我父親也和我們壹起笑了。年幼無知的我們,根本看不到父親笑容中的苦澀。

快樂時光

時代在發展,農民的待遇越來越好。可惜,年邁的父親漸漸扛不住鋤頭;社會的發展讓父親的手藝無用武之地。父親把地給了嫂子,讓母親把他用來給人做棉鞋的最後壹只收起來,買了壹臺修鞋機,開始在大街小巷給人修鞋。孩子結婚了,時不時回家反哺;父親無憂無慮,補鞋後打牌下棋,幾乎忘了吃飯。從2009年開始,74歲的父親開始每月以70元領取養老金,和母親加起來***140元。後來增長到每月100,父母壹個月拿200。父親極為知足,經常贊美社會主義;我媽經常掛在嘴邊的壹句話是:我有錢!晚年是父母最幸福的時候。父親終於可以悠閑地享受生活了,抽煙喝酒,吃魚吃肉,其樂融融。爸爸每天出去修鞋,媽媽在家做飯,直到爸爸回來。回家後,父親把賺來的錢交給母親,先喝酒,後吃飯,把在外面看到的壹切都告訴了母親。月底,父親上了電動車,帶著母親去銀行領他們的養老金。父親數了數養老金,交給母親,母親把養老金鎖在壹個他認為結實的箱子裏。我們試圖說服我父親把錢放在銀行裏更安全,更有利息,但我父親堅持己見。他覺得我媽比銀行安全。

院子裏的棗樹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原本熱鬧的家裏只剩下了老父老母。鄰居送來兩只沒有媽媽的小狗,父母視若珍寶。兩只狗,壹黃壹白,壹公壹母,被它們的父親分別取名為黃嘯和小白。黃嘯和小白是壹對哈巴狗,小而英俊。不幸的是,他們出生在農村。和村裏的土狗壹樣,從來不洗澡。他們不懂什麽是狗糧,吃著粗劣的飯菜,在天地之間瘋狂生長。再加上家裏原來養的壹只果子貍,原本冰冷的院子又熱鬧起來。每次回娘家,兩只小狗都表現出極大的熱情。當小白看到我時,它跳了過來,拼命地搖著尾巴。黃嘯看到我來了,會彎下腰扭來扭去,像個撒嬌的,嘴裏還會發出嗚嗚聲。我壹生中從未受到過如此熱烈的歡迎。我受寵若驚。

兩只小狗在長大,狗姑娘小白變得安靜,狗小夥子黃閱變得越來越活潑,油光水滑,很受爸爸的歡迎。雖然黃嘯很小,但她仍然打理家務。野貓都不敢侵犯,老鼠都躲得遠遠的。後來,小白懷孕了,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笨拙,她的肚子幾乎掉到了地上。我回到我母親的房子,它搖搖擺擺地跟在我父母後面迎接我。我感動得趕緊拿出為它準備的火腿腸。幾天後,媽媽在電話裏告訴我,小白生了三只小狗,太珍貴了,她甚至不忍心吃。我也沈浸在小白成為母親的喜悅中。再打電話的時候,我媽說小狗不見了,被果子貍吃了。我既害怕又心碎。媽媽說,小白發瘋似的追著貍貓咬,貍貓拼命逃跑,最後跳上院墻逃跑了。小白畢竟沒有能力去房子裏,壹邊刮墻壹邊叫。當我再次回到母親家時,黃嘯和小白已經被拴在壹條鏈子上了。小白的肚子幹癟了,變瘦了。我回家的時候,她還是水汪汪的看著我,飛快的搖著尾巴。我摸了摸它的頭,它溫順地閉上了眼睛,眼淚還在。我默默地對它說:這是妳的人生。

後來,因為她的母親因皮膚病對狗毛過敏,黃嘯·小白把狗毛送給了壹個遠房親戚。父親很難過,但我只能放棄對母親的愛。父親壹再表示要去看他的小黃小白,但為了看狗而去走親戚,似乎不太合理。大嫂安慰父親。黃嘯和小白在別人家吃得好,玩得好,他的父親漸漸放下了去看望小狗的念頭。

父親壹生大部分時間都在貧困中度過,平凡,甚至平庸,生活慘淡。四個孩子跟他壹樣普通,也沒讓他操心過。但父親知足感恩,慶幸自己生活在壹個好的社會,有壹大群孝順的兒女,讓自己過上了吃魚有車(電動三輪車)的生活。

孩子和朋友

父親脾氣暴躁,情緒飽滿,罵老婆打孩子,智商高情商極低,得罪了很多人。進入老年後還是和別人吵架,大姑只好拿著煙酒在家道歉。嫂子是我們家的大英雄,大方,善良,隱忍,大氣,充滿智慧。多虧了我嫂子,我們這個大家庭才能和睦相處。平時有什麽好吃的,嫂子先給爸媽送;我爸媽生病了,我嫂子過得比我女兒還好。去世前幾天,父親無言以對。他用能動的左手抓住嫂子的手,卻說不出話來。父親走後,嫂子提起,哥哥說,那就謝謝了。

四個孩子中,哥哥最溫柔,最聽父親的話;我妹妹害怕她的父親;我看爸爸高興就得瑟,臉色難看就跑。哥哥對他發脾氣,和他硬抗。弟弟小時候調皮搗蛋,被父親打了壹頓。他轉過屁股,壹副正義的樣子。他爸打不下去了,仰起臉問,妳打完了嗎,爸?把妳的屁股拿開,走開。後來弟弟跟父親學下棋。多年以後,父子成了兄弟。有空的時候還要殺幾盤。壹旦殺起來,兩個人都火了,把棋盤打翻,車、馬、攝影師、士兵像女神壹樣跑了壹地。母親氣得大哭起來,並威脅要燒掉象棋。不能等媽媽的眼淚幹了,人家不能等爸爸沒事幹了再把棋子放上去。我和我姐在背後說他們“壹模壹樣”。

因為父母的優良基因,我們四個兄弟姐妹從來沒有為學業發愁過。我哥哥成績優異,但不幸的是他生不逢時。初中畢業後,他只能下地種田。雖然我妹妹學習很好,但因為貧窮而輟學。按照我壹個哥哥的評價,她是“壹個中學生瞎了眼”。是哥哥姐姐壹輩子的遺憾,也是父母壹輩子的痛。後來我和弟弟考上了學校,跳出了農場,成了父母的榮耀。

其實父母最大的榮耀應該是對孩子的影響。小時候,爸爸睡覺前愛給我們講故事,時不時會出壹道算術題考考我們。姐姐還記得父親的“雞兔同籠”:壹籠兔子和壹籠雞,壹籠兩籠,數了36頭100條腿,問兔子和雞有幾只?父親有壹點錢時,先買了壹臺收音機。我們圍著收音機聽評書,袁闊成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劉蘭芳的《嶽飛傳》,單田放的《隋唐演義》。那些英雄的故事滋潤了我們貧瘠的童年。我爸爸喜歡聽京劇,越劇,黃梅戲,李玉茹,,,王,徐玉蘭...這些大藝術家的名字都是從我父親嘴裏知道的。他說楊春霞是最清晰的歌手,李玉茹的紅娘是最活潑的。有壹年,畫冊裏的年畫突然豐富起來。我爸沒買門神,也沒買竈神。他買了越劇《紅樓夢》《水滸傳》《祝英臺》的電影劇照,整整齊齊地貼在墻上。我光著腳站在炕上,壹個個看著。我甚至猜到了劇照下面的文字。賈寶玉的“害群之馬”讓我困惑了很久,梁山伯在“婁黛會”裏絕望的眼神讓我很失落。還有木蘭參軍的軍裝,馮冠夏的孟麗君,還有長袖的嫦娥。嫦娥下面有壹行字:萬裏為忠魂舞。崇尚知識,註重精神享受;不安於現狀,努力工作;永遠保持對世界的好奇心。這是我們的父親留給我們的最寶貴的財富。現在,我的大侄子研究生畢業,成為了壹名優秀的醫生,我的小侄女考上了中科院讀博士,這壹切都是因為她繼承了父親的遺誌。

因為認識幾個字,父親自視甚高,不屑與人交往;有時他很任性,總是和別人爭論,更不受歡迎。而所有人都看到他父親和他們壹樣衣衫襤褸,卻更喜歡咬文嚼字,甚至不屑和他交流。我爸有個棋友,滿臉麻子。我們叫他麻子叔叔。他過去常和他父親壹起下棋。雖然他的父親脾氣暴躁,但他下棋很有耐心。麻子大叔更是淡定,嘴裏說著“將軍”,壹邊兩塊互相敲擊,發出“啪嗒”的聲音。兩人經常下棋到深夜,整夜點著壹盞煤油。盡管經濟困難,我父親從不吝惜這壹燈煤油。我們只受了媽媽的苦,不好意思打哈欠。我們晚上熬夜了。我們對母親不公平,卻不敢向父親抗議。我們偷偷編了壹首歌謠:麻子麻,爬樹,掉下來,露出牙齒。是對我媽的同情。朝子叔叔也是壹個陌生人,他天生對機器很敏感。生產隊的泵出了問題,朝子叔叔不用近看,就知道哪個螺絲刀松了。朝子叔叔有壹個女兒,她對我哥哥感興趣。朝子叔叔也打算攀親戚,但他父親不同意,因為他脾氣不好。後來,朝子叔叔的女兒和別人私奔了,朝子叔叔帶著恥辱和憤怒離開了我們的村莊。幾年後,父親偶爾聽到朝子叔叔的消息,並和我聊了聊。我說,帶上象棋,我們去找朝子叔叔,殺了他。可惜爸爸電話號碼錯了,來不了了。現在我父親已經回到了凈土,濱州某個角落裏的朝子叔叔,妳還好嗎?

父親和母親

我父親小學畢業的時候,已經識字了。年輕的時候,我見多識廣。我媽不識字,她很尊重識字斷字的人。她稱父親為“大學生”。我媽出生於1939。她從小就受到重男輕女家庭的歧視。她小時候從來不在餐桌上吃飯。解放後,政府開辦了“掃盲班”。在“識字課”上,我媽說她識字最快。可惜她只上了幾天學就被送回家了,認識的單詞都還給老師了。我母親和我父親壹樣心靈手巧,她的針線活在村裏首屈壹指。她會刺繡。刺繡前,她用圓珠筆幾筆在鞋面或鞋墊上畫出圖案,再用各種絲線繡上去,生動逼真。我們四個兄弟姐妹小時候穿的衣服鞋子,包括她孫子和侄子小時候穿的,都是她媽媽縫的。現在我已經50多歲了,還穿著媽媽做的棉褲。

“以杯論桑麻”是文人的味道。我父親,種了壹輩子地,不想說,也不愛跟人說父母矮,所以村裏很少有知心朋友。很多時候他媽媽是他唯壹的觀眾。父親平時話不多,喝了酒就不壹樣了。真的像壹條洶湧的河流。父親的誇張,加上聯想的想象力,簡直就是關雲長。他是如何在鶴崗煤礦取得領導地位的,他是如何在萊州灣築起防潮堤的,他是如何在闌尾炎手術時麻藥失效的,他是如何咬緊牙關像關公壹樣勇敢堅強的,這些都是我們在他喝醉後聽到的故事。我沒有耐心從頭聽到尾。反正這次落下了,下次再補。也許有更新的橋段。而母親卻要從頭到尾聽,期間不準離開,壹直聽。有時候爸爸不高興,我壹天要喝三杯,媽媽要聽三次講座,讓媽媽很辛苦。

父親不想被別人控制,但是他給別人定了很多規矩,尤其是他的母親。不要拜訪任何人的家或與任何人交談。有明確的說明。母親受了很多苦。我爸爸脾氣很壞,不會說好話,喜歡挑別人的毛病,尤其是我媽媽。媽媽煮了荷包蛋,他卻堅持要吃水煮蛋。媽媽趕緊煮雞蛋,他卻又想吃荷包蛋。媽媽的針線活很精致,爸爸卻總能在細微處發現破綻。什麽針腳太大,什麽針腳不夠平,等等。母親非常生氣,幾乎要罷工了。但是我媽媽不能罷工。多虧了母親的悉心照料,在父親生病的四年裏,我們兄弟姐妹才能安心工作。盡管生病,我父親仍然實行他的家長作風。父親第壹次住院期間,在彩超室門口,他給母親打電話說,看好門,有什麽問題等我處理!我和弟弟都在心裏暗笑。在他最後的日子裏,我們為他雇了壹名護士。護士粗暴有力,不想被別人控制的父親胡偉還在。他在護士給他挖痰的時候咬手指,用能動的左手撓手背。

其實我爸心疼我媽。記得小時候,家裏來了個客人。我媽用家裏唯壹的白面煎餅招待客人,她還是拿起粗高粱面吃。父親從母親手裏搶過窩頭,把白面餅塞到母親手裏。從1971開始,國家實行計劃生育,要求所有育齡婦女做絕育手術。母親身體不好,父親毅然去醫院做了男性結紮手術。電影《少林寺》在1980年代風靡全國。父親悄悄帶著母親騎車去了縣城電影院。平時不上班的話,總是爸爸給媽媽做飯。晚年,父親更加依戀母親。病後腿腳不方便,恨不得媽媽壹直在身邊。當他的母親離開壹小會兒,他會繼續尋找。有壹次我媽被壹個老朋友拖回家說話,我爸急得我嫂子找了半個村子。父親走的前幾天,他抓著母親的手放聲大哭。雖然我不會說話,但媽媽明白,那些眼淚裏有對媽媽的感激,更有對媽媽的失望。

命運

我父親相信命運。晚年,他經常讀象棋和易經。他曾經說過,他和他媽壹輩子倒黴,壹輩子窮。弟弟考上中專,跳出農業大門後,興高采烈地說:當初,是為了弟弟“不在家”。家裏窮的時候,小兒子想當上門女婿嗎?原來我可以去上學!我認為我父親的計算既準確又不準確。父親曾說我最幸運,能活到80多歲。當我壹次次遭受生活的磨難,問父親我的“福氣”在哪裏時,父親無言以對。我媽跟我說,有很長壹段時間,我爸酒後哭,擔心小女兒。我很想知道當我被“祝福”的時候,我的運氣什麽時候會轉,我很想讓我的父親再為我算壹次。但是,父親已經走了,易經也消失了。

父親常說自己是“井底之蛙”。年輕的時候,他四處流浪,見過壹點世面,可惜又跌回了井底。他不願意,但又無力改變。很多時候,他很委屈,很糾結。《莊子》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吃飽了肚子卻不要求任何東西,就像壹只沒有系好的船。父親的暴躁,易怒,沖動,往往是他無能的痛苦。他傷害過別人,傷害最嚴重的是自己。到了晚年,父親過得很輕松,喝酒吃肉,為所欲為,真正做到了莊子所說的:“吃飽了不求甚解,猶如不拴的船。”。自由瀟灑,被村民羨慕。

如果我父親壹個字都不會讀,和周圍的人混日子,也許他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了。冬天在北墻下曬太陽,夏天拿著蒲扇在樹蔭下乘涼,和大家聊天。會不會更幸福,更安寧?但是,生活中沒有假設。那樣的話,陽光隊裏可能會有我們的影子。我父親不願意,我們也不願意。現在弟弟妹妹還在努力,我和弟弟也還在努力。這就是生活。

父親壹生強勢,從不服軟,總是與人不和。在最後的日子裏,他極其溫順聽話。弟弟給他洗澡,他乖乖配合;我哥給他剪了頭發,刮了胡子,但他沒動。壹個聰明的父親必須知道他快死了,他想幹凈的離開。丁酉年臘月二十四,在兒孫的陪伴下,父親笑著走了。那壹刻,我似乎明白了什麽是“生命的完美”。

天地間的生命,就像壹個過客。時代、家庭、財富、知識、個性...各種巧合形成了壹種獨特的人生現象,這就是緣分。人不能脫離時代的大潮,家庭背景也不能選擇。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態。人來到世上,要努力,要妥協,要與生活和平共處。身體在人間,靈魂卻總是仰望高處。當到處都是六便士的時候,擡頭看看月亮。父親,妳是我們的月亮,妳是我們生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