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件事是壹個好事者拍了壹張竇唯坐地鐵的照片。照片中的竇唯已經完全失去了黑豹時代的風格,發際線嚴重後移。整個身體也隨意膨脹成了壹個普通中年胖子的典型形狀,被墨鏡遮住的臉似乎隱藏了失敗者臉上的頹廢和自暴自棄的習氣。因為在這張照片裏表達壹點點情感是人之常情,時間就是壹把屠刀,壹個浪漫的天才最後也難逃大叔的命運。這句歌詞是正義而自然的。但很快就上升到價值判斷的層面,說竇唯不光彩。這當然代表了壹部分聲音,因為在這些人的心目中,人的存在價值來自於群體和他人的肯定,所以他們接受這個社會所有的流行價值觀。
在他們眼裏,竇唯是個失敗者,因為參照系太明顯了。他的前妻王菲貴是個天後,漂亮又有錢,活得像仙女壹樣逍遙自在。偶爾亮出她的真實身份,會讓老百姓的心怦怦直跳。另壹個參照系,比如汪峰,是個搖滾明星,但身價百萬。他平時自娛自樂,泡妞可以壹舉搞定白和章子怡。相比之下,竇唯就顯得那麽尷尬了。雖然每年都有作品問世,但無人知曉。在北京這個奧迪正在成為奧拓的城市,他的主要坐騎是地鐵。
這種赤裸裸的成王敗寇心態很快激怒了那些不那麽勢利的同學,紛紛撰文反駁這種被成功洗腦的想法。他們發出了最壹致的吼聲。妳知道竇唯的價值嗎?妳知道他寫的新曲子嗎?
第二件事就難過多了。汪國真這兩天去世了。當然,很多年輕朋友都不認識他。壹個簡單的比喻,他就是郭敬明,壹個90年代的詩人。逝者最重要,現代人當然不會在意他們認為的陳腐道德。壹場看似比竇唯事件更大的爭論正在慢慢展開。
批評者認為,汪國真賣的腦白金是壹種裹著廉價糖衣的毒草。這首虛偽做作的詩,留下了很深的遺產。汪國真是所謂正能量的始祖,這麽大,不合適。潛臺詞就是這種人就是死了,不值得紀念。支持者則認為汪國真確實影響了當時的壹代人。妳當時享受不到他的好處,現在卻背黑鍋,否定別人。要善良。這個時候,就像所有的辯論壹樣,把問題拋到壹邊,剩下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思維把戲。比如妳不想做君子腹,自己審美能力低,但那壹年不算我,基本上開始踢叉,磕磕碰碰。
這兩件事都挺郁悶的,只是我郁悶的方式不同。
對於第壹件事,我們首先看到的是世俗價值觀與理想主義之間的鬥爭,但細究起來,還是兩種功利主義的博弈。前者很明顯,當然是初級的,原始的,是土豪的哲學。金錢或金錢能買到什麽是評判的標準。後者更是晦澀難懂。就像“我的電影是給下個世紀的人看的”壹樣狂妄。也有它的功利尺度。它把希望寄托在歷史上,它堅信歷史會給他壹個合理的價格。他們用在歷史上留名的想象來抵消這種世俗的焦慮。
說實話,這兩個價值觀在我眼裏是壹樣的。我更喜歡看到壹種更隨意的價值觀。人生不壹定要有外界認可的價值,或者說壹個人的價值應該來自於他的自我認可。現在討論的好像是竇唯被外部標準綁架了。我很欣賞某些年輕人冷漠的壹句話:我做什麽不關妳的事。只有這樣的人多了,世界的不均勻多態才可能成為現實,獨立的自我才可能成為可能。
我對汪國真事件的感受比較復雜。我和汪國真沒有感情聯系。作為壹個年輕時的死忠工科男,汪國真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就像火星壹樣有名,但我對此壹無所知。所以汪國真的價值是談不上的。我想說的是,小時候我很喜歡李連傑,也很喜歡他的《中南海保鏢》。在這個年紀,我當然可以判斷這部電影的真實價值,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它,因為它是青春的壹部分。換個角度說,如果妳說妳對某樣東西的喜歡完全來自於妳的聰明和理性判斷,那妳就太沒心沒肺了,就像妳喜歡壹個女孩是因為她漂亮懂事壹樣。情感的價值在於它超越了理性的判斷(其實是另壹種功利)。如果像有些朋友說的那樣,妳想以妳現在對汪國真的了解,拋棄青春期壹個同伴帶來的壹些情緒,那就太沒人性了。
同樣值得註意的是,在當前的辯論中有壹種知識上的優越感。這種智力上的優越感背後我看到的是權力感,壹種在審美領域建立等級秩序的迫切需要。但是,我們不知道這種價值上的秩序是否真的能引導審美趣味變得高尚。
在竇唯和汪國真事件中,我感受最深的是我們渴望站隊的感覺,這可能是因為價值觀領域日益緊張分裂的狀態,也可能是我們內心自我確認的需要。我覺得是壹個朋友不小心在朋友圈泄露了秘密。他說他根本沒看到有人說竇唯不光彩,也不知道為什麽壹下子有這麽多反擊。或許真相是這樣的:在這個無聊的時代,我們太需要壹個敵人來撫平價值觀空轉帶來的空虛,去嘗試確認自己的漂泊立場,用這種英雄氣概去創造壹部屬於自己的史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