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些所謂的得道高人究竟從大道當中得到了些什麽呢?
關於這個問題,也許老子、孔子和王陽明這些人已經無法為我們解答,但是先秦時期的莊子,卻在自己書中的《天道》篇裏,給我們留下了答案。
穿越開始
在壹個煙霧繚繞的清晨,妳遠遠看見莊子立在山坡上,眺望著遠處的湖面。妳有些疑惑地走上前來問莊子在看什麽,莊子卻用手指著湖面上駕船的漁夫說道:
我在欣賞得到高人與天地相合的場景。
妳問莊子說:
那不就是壹個普通的漁夫嗎?怎麽成了得道高人了呢?
莊子說妳看他在湖面上架船如此平穩,就如同在陸地上行走壹樣,他身後留下的波紋也是那麽的自然,而且富有韻律。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水的特性。
即使偶爾遇到大風大浪,他也能夠從容地全身而退,同時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目前所做的這件事情。
譬如這片湖中,哪壹處暗流湧動,哪壹處水面平穩。
哪裏有魚群,哪裏有暗礁?
如果換壹個人來,恐怕還真弄不清楚。更不可能像他這樣如此 閑庭信步 般遊走於湖面之上。
及常人所不能及為常人所不能為,這樣的人妳怎能說他不算是得道高人呢?
這時候妳聽得有些迷糊,於是就問莊子:
真正的得道高人不應該是那種深邃飄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士奇人嗎?
就如同曾經指點過軒轅黃帝的廣成子那樣,熟知天地變化,通曉陰陽奧妙。眼前的漁夫和他相比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如果說壹個漁夫也算是得道高人,那麽您所謂的得道,到底是得到了什麽呢?或者說您所說的道究竟是指什麽呢?
莊子說:
妳這個問題確實問得很妙,道這個東西確實不太好說,而且也說不明白。如果妳真的想知道,那麽我不妨給妳講個故事吧。聽完這個故事之後,也許妳會有壹些不壹樣的理解。
從前在齊國有壹個專門負責修車輪的工匠叫做輪扁。由於他技藝精湛,所以經常被請去為齊國的國君修補車輪。
有壹次他在王宮裏修輪子的時候,聽見齊桓公在大殿上誦讀古人的書籍。於是便不由自主地輕笑了壹聲,齊桓公問他因何發笑。
輪扁卻反問齊桓公說:
您讀的應該都是古代前賢的書吧,可是現如今那些古時候的聖賢都去哪兒了呢?替換工項目看白癡似的,看了輪扁壹眼,說古代的前賢早就不在人世了。
於是輪扁又接著說:
那看來妳現在學到的都是古人的糟粕。齊桓公壹聽,頓時來了火氣,有些怒不可遏地說道:
寡人在這裏讀聖賢古籍,妳區區壹個輪的,卻跑過來指指點點。今天如果能夠說出來壹些道理這事就算了,如果說不出來,必定難逃壹死。
這個時候輪扁也並不驚慌,而是非常從容地接著說:
古代聖賢的大道裏,我雖然不懂,書也沒有看過幾本,但是我卻知道修輪子的道理。我在做車輪的時候,其實有很多的講究,尤其是在砍削木材的時候。
如果用力小了速度慢了,就很容易刮出壹些毛刺兒,做出來的輪子凹凸不平。但如果用力太大,速度太快,就控制不好砍銷的深度和方向。
這樣做出來的輪子往往是這缺壹塊,那缺壹塊,很不美觀。所以即使是這壹個動作,裏面也蘊含著很多的奧妙和變化。力度的大小,速度的快慢,只能跟隨我內心裏的感覺去做決定。
而且這種感覺我也沒辦法去跟別人形容,即使是我的兒子,我也沒辦法傳授給他。
所以我覺得古人的道應該也是這樣,既沒辦法用語言來表達,也沒辦法用文字來記載。因此您現在從書上讀到的,只能是古人留下的皮毛和糟粕,而非真正的精髓。
這就像壹個人死去之後,只留下了外在的形體和軀殼,而沒有了內在的精神,那還有何用呢?妳聽莊子的故事講到這裏終於開始有些明白。
於是便接著莊子的話說:
如果按照您所說的這樣,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從來就沒有人真正得到過所謂的大道。
而只是在認識事物的過程當中,對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律產生了壹定的認知。
然後再基於這個認知對自己接觸到的事物進行判斷,最終根據自己的判斷做出壹些決定。但是與此同時,每個人對世界的認知和判斷能力,也總是獨壹無二且無法復制的。因為我們根本沒辦法把自己大腦中的思維,原原本本地傳遞給別人。
特別是在某些關鍵時刻,我們對於壹些事物的判斷往往不是基於什麽經歷的邏輯或者系統的分析,而是依靠自己內心裏的某種直覺,而且這種直覺也總是驚人的準確。這或許就是不可言傳的道吧。
此時此刻,莊子從遠處的湖面上收回目光,轉過頭來看著妳說道:
妳剛才說得都對,但卻有壹點沒有說出來。
妳詫異地問莊子說:哪壹點?
莊子微微壹笑告訴妳:
妳只知道每個人悟出來的道都無法言傳,但是卻忽略了,悟道的方式是可以傳的。妳看不到別人曾經看到的風景,是因為妳不曾走上他曾經走過的路。
輪扁的兒子如果從小跟他學習制造車輪,那麽自然也能夠掌握其中的精髓和奧妙。漁夫的孩子如果從小跟他壹起在水面上捕魚,那麽自然也能夠熟知水性,在水中來去自如。
有人說大道3000,殊途同歸不同事物中所蘊含的道理,隨著不斷深入,最終都會抵達同壹個本源。
而人們悟道的方式,雖然看起來千差萬別,但究其本質,也有壹個***同的特點那就是體驗。
體驗?妳有些不解地問莊子。大道還能去體驗嗎?
面對妳的疑惑,莊子淡然壹笑,又開始給妳講起了壹個故事。
他說從前有個叫做士成綺的人,聽聞老子是壹位了悟大道的隱士高人,於是便不辭辛勞,千裏迢迢地趕來拜訪。
然而當他來到老子的家中,觀察了壹圈之後,卻非常失望地說:
聽說先生是個聖人,我便不辭路途遙遠而來,壹心希望能見到妳,走了上百天,腳掌上結上厚厚的老趼也不敢停下來休息休息。如今我觀察先生,竟不像是個聖人。
因為我看到您家的老鼠洞裏,有很多吃剩下的飯菜,所以斷定您並不愛惜食物,此為不仁。
其次您家中的飲食非常充沛,可以說是享用不盡,由此可見您聚斂財物卻沒有限度,此為不義。如此不仁不義,實在令人失望。
可是這時候再看老子,卻好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壹樣。依舊在那裏曬著太陽,神態自若,既不爭辯也不回應,只是任他離去。
等到第2天,士成綺又壹次前來拜訪,並且有些羞愧地說道:
昨天我對您百般諷刺,出言不遜,您卻壹點都不生氣,也不與我爭辯這是為什麽呢?
老子告訴他說:
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講究壹個名實相對。如果妳覺得我是壹頭牛,那妳就盡管說我是壹頭牛。
如果妳覺得我是壹匹馬,那妳就盡管說我是壹匹馬,假如我真的是那樣的人,妳把實情說出來,我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
假如我不是那樣的人,就憑妳的幾句話也改變不了事實啊。昨天我之所以不與妳爭辯,並不是刻意要表現出逆來順受的姿態,而是因為我覺得確實沒有什麽好說的。
就像那天上的太陽,它原本並沒有名字,只是人們稱它為太陽,所以妳便叫它太陽。但是對於它本身來說,這些稱呼其實並不重要。
無論妳叫它太陽還是月亮,它都是以同樣的狀態存在,不會有任何改變。
天地之間的大道也是如此,虛靜、恬淡、寂寞、無為。我如今正在體驗天道的美妙,又怎會被妳的幾句話所打動呢?聽著莊子的故事逐漸進入尾聲。
妳看著眼前寧靜的湖泊,有感而發的說道:
從前我壹直談道論道,卻不知道什麽是道。今天經過您的點撥,我終於從迷霧中走了出來。原來世間萬物都蘊含著同壹個道,但同時也有屬於自己的道。
魚在水裏遊,可以體驗水的道。鳥在空中飛,可以體驗空氣的道。而老子效法自然無為,體驗的則是宇宙中的天道。
至於人們在世界上充著各種各樣的角色,忙碌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也同樣是在體驗各自的道。或者說我們存在的整個過程,就是在不斷的悟道。
而我們真正得到的,就是體驗過各種各樣的經歷之後,存留在心裏的那壹種感覺。這種感覺,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所悟出來的道。
回歸現實
在讀完莊子的天道篇之後,我壹直都有壹種非常強烈的感覺。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作為壹個人,存在於宇宙中的意義。
跟浩瀚無窮的宇宙時空相比,我們的人生雖然顯得異常短暫和渺小。我們卻可以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體驗大道在世界上的任何壹種變化。這些體驗最終帶給我們的感受,就是我們從大道中所獲得的真諦。
也許這些感受我們無法傳遞給別人,但是這壹切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或者說我們根本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感受,傳遞給別人。因為每個人在體驗這壹切的時候,都應該獲得屬於自己那份獨壹無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