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說：自然界的規律，不外乎陰陽運動變化罷了；人的身體，也是陰陽運動變化罷了。陰陽二氣，是創造化育萬物的關鍵，是人類生存的基礎。只有陰陽之氣順應它的規律運行，那麽氣就平和了，氣平和了，那麽身體也就因此平和健康了。如果陰陽二氣的運行變化違背了它的規律，那麽輔助調理攝養的事情自然就不容許停止了。否則，在大自然方面不能給天地修心認識天道；而化育萬物的工作也因此就停止；在那人類方面，不能給人民修身順從天道，怎麽能夠達到壽命長久，永無止境的福善美好的境界呢？這本來就是聖人贊助化育萬物的壹個方面，怎麽能因為是醫家壹類人物的事而小看它呢？
我曾經看到《易》經上說：“天，偉大啊！萬物借助天的功能開始發生。”“地，崇高啊！萬物借助地的功能而完成生育。”這天地混沌未分的元氣流動運行在天地之間，壹合壹開，往來無窮，運行就成為陰陽，布散就成為五行（木火土金水），流轉運動就成為春夏秋冬四季，而萬物根據這些運動變化而化育生長。這些就是天地顯現於資生萬物的仁德，隱藏於百姓不知之日用的規律，不能四季都寒暑無過，風雨調順，那麽要順應四季氣候變化的規律，就不能不依靠聖人了。所以《易》經上說：“（天地陰陽之氣相交，所以安泰。）君王要根據這種自然法則適當剪裁，靈活運用，來輔助天地的正常活動，用來濟助、調整人民的生活。”這就是那個人民沒有早死、病死，萬物沒有災難，因此收到修身順應天道之功效的原因。然而，我們人類是同樣得到天地的法則作為我們的法則，同樣得到天地的自然之氣作為氣，那麽人體的元氣流行於全身之間，跟混沌未分的壹元之氣流行於天地之間就沒有什麽不同了。那又為什麽喜怒哀樂在人體內擾亂，寒暑風雨，溫涼燥濕各種外邪從外部侵入人體呢？於是有疾病在皮膚和肌肉之間的情況了，有疾病在血脈部位的情況了，有疾病在腸胃之間的情況了。然而疾病在腸胃之間，不用藥物就不能療救；在血脈部位，不用針灸就不能達到療效；在皮膚肌肉之間，不用熱敷、艾灸就不能通達病處。這是針、灸、藥三者，醫家不可缺壹的呀。為什麽各位醫家的醫術僅僅用藥，卻對於針、灸就全都壹起拋棄它們，那麽用什麽來保養人身的元氣，以取得聖人使人民健康長壽的仁愛之心呢？
然而這針刺與艾灸的治療方法，也不是輕易談論的。孟子說：“離婁的眼力很明亮，若不憑借圓規和矩尺，是不能畫成方和圓的；音樂家師曠的聽力很強，不憑借六律，也是不能校正五音的。”像那些古代的方書，本來就像離婁的圓規和矩尺，師曠的六律。因此不追溯醫學的本源，就無法了解古人立法的用意；不徹底探究醫學的流派，那麽憑什麽知道後世改變治法的弊病呢？現在拿古代方書來說，有《素問》、《難經》，有《靈樞》、《銅人圖》，有《千金方》，有《外臺秘要》，有《金蘭循經》，有《針灸雜集》。然而《靈樞》的圖，有人說它太繁雜，對於《金蘭循經》，有人嫌它太簡略；對於《千金方》，有人詆毀它沒有包括《傷寒論》的全部內容；對於《外臺秘要》，有人說它是醫學著作的壞作品；對於《針灸雜集》，有人評論它沒有全部闡明針灸的奧妙。追根溯源來說，就只有《素問》、《難經》是最重要的。因為《素問》、《難經》是醫家的始祖，救濟生命的心法，流傳萬代也沒有什麽弊病的著作。
既然從《素問》、《難經》來追溯醫學的本源，又從各家學說來探究它的流派，探討脈絡的理論，求索營衛的奧秘，診察表裏的變化，診斷為虛證就補他，實證就使他瀉，熱證就使他涼，寒證就使他溫熱，有的病人就要疏通他的氣血，有的病人就要維護他的真元之氣。如果效法四季氣候變化來治療，那麽春夏季節針刺要淺，秋冬季針刺要深；如果依據地理環境來治療，那麽濕證病人宜送往高燥處，熱證病人就要安置在風涼處；如果從人體本身取穴針刺，肥胖之人就要刺深，瘦弱之人就刺淺。又根據上面這些情況，用動搖、進退、搓彈、攝按之法對這些病施行治療，用喜怒、憂懼、思勞、醉飽這些禁忌告示病人，窮究井穴、滎穴、俞穴、經穴、合穴這五腧穴的本源。研究主穴、客穴、標本的規律，迎隨開合的治療時機。這樣以後就陰陽調和，五氣順暢，營衛密固，脈絡安和，因而全部的腠理血脈，四肢百骸，壹氣流行，就沒有壅滯痿痹的病患了。不就如同聖人變化運用自然的規律，輔助天地的正常活動，因而就使壹元之氣流布在天地之間嗎？先儒說：“我的心正，那麽天地的心也就正；我的氣順暢，那麽天地氣也就順暢。”這本來就是贊頌天地化育萬物的極大功德的，而我對於醫學中的灸法刺法的功用也可以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