鯀治水失敗後,最後被天帝殺死,但關於其死後化身,則有三種說法,其中便有這麽壹條:
對於鯀為何死後“化魚”,晉人王嘉給出的理由是“ 鯀字或魚邊玄也 ”,雖然這種改字的說法備受爭議,但是也足夠證明鯀與水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
那麽,鯀死而復生的地方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當然有,這裏叫做“羽淵”,還有的地方稱之為“虞淵”,所謂“羽淵”再次強調了這是壹個由羽水匯集成的淵池,而“虞淵”則表明了鯀最終回歸的地方,是壹片黑暗混沌的水中世界。
所以,鯀復生的神話學意象便是這樣: 化為魚,沈虞淵,後復生 。
在《山海經》中沒有記載顓頊和鯀之間的事跡,但是在其他古籍中兩者卻是父子關系。也就是說,鯀的這種“死而化魚”的神性可能正是來源於其父顓頊。
巧的是,顓頊在《山海經》中的確有此神性,並且直接點明了“魚婦”是死即復蘇的關鍵。
關於這段記載的解釋,歷來眾說紛紜,所謂“偏枯”即是半人半魚,其名便叫魚婦,傳說當風從北邊吹來,蛇會便化為魚,顓頊便從魚婦中復生。
可以看到,顓頊復生的神話學意象也是如此: 化為魚,大水泉,死復蘇 。
關於後稷死而復蘇之事,在《山海經》中並未記載,見於《淮南子》中:
這段記載猛地壹看,似乎與顓頊化魚的記載幾乎壹模壹樣:比如“死而復蘇”和“其半為魚”。但是唯壹不同之處在於第壹句話,交代了後稷所處位置在“建木西”,這是很重要的壹點。
“建木”可是《山海經》中溝通天地的神樹,傳說是“ 太皞爰過,黃帝所為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關於“氐人國”記載的方式與“後稷壟”驚人地相似:
所以幾乎可以這麽說,這兩則材料所指是同壹個地方,記載的人也是同壹批人:
即“後稷壟”對應“氐人國”,“其半為魚”對應“人面魚身”
在史前時期的彩陶盆上,經常出現這麽壹種紋飾,稱為“人面魚紋”,而關於它的內涵也有諸多說法,其中比較壹致地的觀點認為有兩個: 生殖與復活 。
仰韶文化的“人面魚紋”,以西安半坡遺址出土的壹件 人面魚紋盆 最為著名。考古研究表明,這種繪有“人面魚紋”的陶盆應該是兒童甕棺的棺蓋,而在這個盆的底部甚至還有兩個小孔,這就說明了此盆定然不是實用器,而屬於壹種獨特的葬具。
那麽,古人繪制這種人面魚紋的目的為何?
壹方面,因為原始社會人口繁殖率低,而魚則被認為是 多子的象征 ,繁殖率高。
另壹方面,盆底的兩個小孔則是為了方便小孩子 靈魂出入用 的,是壹種靈魂不滅的觀點。
此外,仔細觀察人面魚紋的圖案排列,就會發現在靈魂不滅的基礎之上,似乎還有生死輪回的原始觀念
畫面中的兩條魚和兩個人面魚紋組成了壹個圓形,相同的圖案則兩兩相對,而兩條魚的魚頭恰好朝向相反,並且與人面魚紋頭部右上方的白色圖案連接,成為壹個 可循環的、逆時針 的圓圈。
好了,明白了史前時期的“人面魚紋”的特征內涵之後,再回過頭看《山海經》中記載的顓頊、後稷事跡,壹切疑惑便可迎刃而解了。
顓頊、後稷的半人半魚形象,極有可能就是這種“人面魚紋”的模樣;而兩者之所以能夠死而復生,也和“人面魚紋”中說蘊含的生死輪回有著極為類似的邏輯。
而在建木西的“氐人國”可能正是以“人面魚身”紋飾作為部落圖騰的象征。所謂氐人/互人之所以能夠溝通天地,其實表現地就是“魚”能夠作為生死輪回媒介的特征,而“人面魚”則是這種神性的外在表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