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高中古詩文中音樂描寫的比較賞析
全南中學 彭國英
音樂欣賞實屬聽覺範疇,要把這類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物展現在讀者的面前,本身就是壹種高難度的舞蹈。舞的精彩,自然掌聲不斷;可若是沒舞好,不僅落得個罵名,恐怕還會閃著自個兒的腰。故而對音樂的描寫鮮有詩人涉足,而流傳下來的名篇更是少之又少。新課標教材中也就《琵琶行》《李憑箜篌引》《聽穎師彈琴》和《赤壁賦》中涉及到三兩行的音樂描寫。這些古詩文運用的獨到的描寫技巧令讀者耳目壹新。且這些篇目無論從體裁,樂器,行文內容及表現手法方面都各有千秋,精彩紛呈。
第壹,從體裁上看,它們各有特色。
同樣是寫音樂,《琵琶行》以“行”這種文體行文,接近樂府詩,在唐朝是非常貼近現實生活的。《李憑箜篌引》則是以“引”這種文體展開。《聽穎師彈琴》是壹篇古體詩,《赤壁賦》則是“賦”的形式來行文。
第二,從樂器上看,他們所傳遞的曲調各自不同。
《琵琶行》所描繪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壹聲如裂帛”,並不是詩人的藝術誇張,而是當時琵琶真實的演奏效果。因為琵琶的發音具有穿透力強,響亮而富有剛性,柔和而有潤音,音質淳厚等特點。《李憑箜篌引》中箜篌音色纖細柔美,既有豎琴的音響效果,又有古琴、古箏的韻味;洞簫能吹奏出悠長、恬靜、抒情的曲調,表達幽靜,典雅的'情感;而琴則發出悅耳的彈碰聲音。
第三,從內容上看,它們各有蘊藉。
《琵琶行》的序中,作者交代是送客人到湓浦口是聽到了有人彈奏琵琶。江州是詩人的傷心地,終日與偏僻抑郁為伍,詩人才華橫溢,想當初在京城是何等風光,所倡導的新樂府運動更是轟轟烈烈。可今非昔比,天上人間;琵琶女曾經色藝雙絕,大紅大紫;可如今年長色衰,夫君重利薄情。面對落差,琵琶女只好借手中琵琶來傾吐失意,這種“同是天涯淪落人”慨嘆的媒介正是琵琶,明暗兩線相互交織。是琵琶聲留住了主人與客人,是琵琶聲敘出了天涯淪落之恨。《李憑箜篌引》中句句寫音樂,句句不忘用箜篌之聲來體現李憑技藝的高超。與《聽穎師彈琴》可謂異曲同工之妙;《赤壁賦》中吹洞簫的描寫是與作者心情相互映襯,以哀怨﹑淒婉的聲音來襯托出作者的無限失落。
第四,從表現手法上看,它們繽紛多姿。
烘托。為了突出音樂效果,使人體味到音樂氛圍,詩人采用的表現手法也是十分講究的。在《琵琶行》中,“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這是側面烘托的手法。詩人不直接寫琵琶女彈奏技藝如何高超,從周圍的聽眾來體現,還有“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壹曲紅綃不知數”,這些詩句都是側面烘托出琵琶女彈奏技藝的高超。《李憑箜篌引》中,這種側面烘托就更為突出了,先是介紹制造精良的箜篌,那麽與之相配的肯定是高手了,再通過空山凝雲的沈醉,江娥素女的憂愁啼哭來引出這位高手,未見其人,先知其精,達到了先聲奪人的效果。在《赤壁賦》中,則是通過幽壑潛蛟的舞動,孤舟嫠婦的哭泣來體現洞簫聲音之悲,從而也看出了吹洞簫者之善吹。《聽穎師彈琴》中,琴聲讓作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淚流滿衣,心情忽高忽低,大喜大悲,急忙阻止了這壹彈奏,這也烘托了穎師之技打動聽眾是何等深刻。
比喻。《赤壁賦》中洞簫之聲像哀怨像思慕又像傾訴,讓人深陷其中,裊裊余音,如絲如縷。《琵琶行》中大弦之聲像急雨,小弦之聲如私語;又如大大小小的珍珠散落於玉盤之中,圓潤清脆不言而喻;又如黃鶯細語,又如冷澀冰泉……最終達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更精彩的比喻還在後面呢,壹聲尖銳仿佛是銀瓶破碎,又好像是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演奏接近尾聲時,琵琶女的當心壹劃,發出裂帛般的聲音,以聲寫聲的效果給讀者帶來了聽覺與視覺上的極致盛宴。《聽穎師彈琴》中把琴聲比作情人卿卿我我,勇士奔赴戰場,柳絮飄飛,鳳凰獨出,極其生動地再現了琴聲的美妙動聽,扣人心弦。
通感。《李憑箜篌引》中,“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兩句真是把箜篌之音寫絕了,前壹句以聲寫聲,玉碎的清脆聲與“大珠小珠落玉盤”有異曲同工之妙,而鳳凰的叫聲更是神來之筆,傳說很久以前鳳凰只是壹只很不起眼的小鳥,羽毛也很平常,絲毫不象傳說中的那般光彩奪目。但它有壹個優點:它很勤勞,不像別的鳥那樣吃飽了就知道玩,而是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將別的鳥扔掉的果實都壹顆壹顆撿起來,收藏在洞裏。危難之時把自己多年積存下來的幹果和草籽拿出來分給大家,和大家***渡難關。為感恩,鳥兒們都從自己身上選了壹根最漂亮的羽毛拔下來,制成了壹件光彩耀眼的百鳥衣獻給鳳凰,並壹致推舉它為鳥王。以後,每逢鳳凰生日之時,四面八方的鳥兒都會飛來向鳳凰表示祝賀,成了美麗的神話—百鳥朝鳳。如此美麗的鳳凰,叫聲自然非同凡響。下壹句帶淚的芙蓉,微笑的香蘭,詩人由聽覺轉換為視覺,讓人的眼前出現了精彩絕倫的畫面,這在音樂描寫的名篇中可是壹枝獨秀的。
浪漫主義手法。《李憑箜篌引》中,這場箜篌盛宴嘉賓不僅有凡間的,更多是來自仙府。有江娥﹑素女﹑紫皇﹑女媧﹑神嫗﹑吳剛﹑嫦娥等等,這給箜篌之聲披上了壹層神秘的面紗。
第五,從音響效果看,它們都具有深深的震撼力。
《赤壁賦》中,洞簫之聲引起了詩人的正襟危坐﹑神色大變;《琵琶行》中第壹次彈奏引起了詩人與客人的高度關註,以至於主人忘記了回家,客人忘記了出發,大有非要見到廬山真面目不可;第二次彈奏深深地打動了周圍的聽眾,以至於沈醉其中而到處都靜悄悄的;第三次彈奏又是壹個高潮,在與詩人溝通之後的琵琶女深有感觸,為報知音,她完全與琵琶融為壹體,因而讓全場的人再次掩面哭泣,而這位善聽的大詩人更是哭得青衫全濕。《李憑箜篌引》中以豐富的想象與大膽的誇張筆法讓箜篌之聲打動了各路神仙。《聽穎師彈琴》則是把人的精神完全抽空,冰火兩重天。
總之,把抽象的東西流於筆尖太值得挖掘比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