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林壹生創作著作達40余部之多,蜚聲兩岸文壇。她絕不會想到:在她辭世十三年後,自傳中的壹處關於蘇州住宅的描述,卻留給後人壹個未解的謎團。這個謎團爭議壹直未曾解決,原因是主要歸納為當事人蘇雪林與張寶齡兩人對於宅址截然不同的兩種說法。此後,接觸過蘇張的友人也分成了百步街8號與12號的兩種不同觀點。
蘇雪林在百步街的故居是她在祖國大陸唯壹的壹處私宅,老人生前在臺灣省曾寫信給十中(振華女中),詢問百步街老宅的情況。百步街街區8-12號院落曾經先後入住過許多知名的社會名流。蘇雪林在百步街的民國洋樓設計於1927年,完工於1928年。
據《蘇雪林自傳》所述,蘇雪林曾三次來到蘇州,筆者統計如下:
第壹次是民國十五年(1926年)春受東吳講學的陳鐘凡先生的推薦和應東吳大學文乃史(W.B.Nance)校長的邀請先後來到東吳大學和衛理公會開辦的景海女中以及振華女中兼職任教,當時蘇暫住在天賜莊校園景海女師教職工宿舍內。是年下半年,東吳大學招聘工程科教授,張寶齡先生因有美國麻省工科大學出身的背景被校方看重並與張洽商來教事宜。 張先生欣然允諾,向造船廠告長假,來到東吳大學任教。張先生在東吳大學僅教授了壹年便返滬,不久蘇雪林也離開了蘇州,因她六叔的介紹,去了滬江大學教授國文,並搬入滬江大學居住。後來個性鮮明的蘇雪林厭惡滬江“浮華”的風氣,僅在滬江教了壹年便辭職了。民國二十年(1931)經她好友袁昌英(蘭子)向時任武漢大學校長王世傑力薦,蘇先生便去了武大任教。
第二次是在1928年隨夫張寶齡從滬江大學返回蘇州,百步街12號樓設計於1927年,完工於1928年。1928-1930年第二次赴蘇期間入住於此。期間蘇雪林前夫張寶齡先生設計的在百步街的新宅建成。
第三次是蘇先生在皖大,武大任教許多年後又回了壹次蘇州。蘇雪林在自傳中描繪小樓是船型的結構。十二號小樓內室有取暖,屋頂有煙囪,有諸間都是狹長形的。東西面底樓和二樓各有陽臺挑出。然而在八號院落裏見不到這樣的格局。如今破舊的百步街老宅區在蘇州大學校方的英明決策下,作為民國建築遺存,東吳大學建築的組成部分,因此被宣布壹律不予拆除,並計劃保護。蘇大當時對媒體的回應令人鼓舞,如果這個決定能夠落實。不久以後,百步街或許將與離那不遠的葑門橫街歷史街區形成互動效應,為古城蘇州增添新的旅遊亮點。
不管這麽樣,民國才女蘇雪林與蘇州確實結下了不解之緣, 欣喜之余,人們還是會詢問,蘇雪林究竟住在百步街哪裏,8號還是12號院落?答案各執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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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有兩種觀點,
壹種是“張說”,即如今所查找到的有關張寶齡先生的口述和蘇大校方所提供的張先生? 賣給 東吳大學 “契”為證,指證蘇宅為8號院落。同意這壹說法的還有曾任東吳大學教授,歷史學家張夢白先生。當年,張寶齡與張夢白同在東吳大學任教,因此相識。張先生認為8號即為張寶齡先生當年賣下的的房子,也就是說1927年,蘇雪林隨張從上海滬江大學返蘇時入住的新宅。證據似乎都已指向百步街8號院落即為蘇雪林宅。
然而,另壹種“蘇說”卻是截然不同的觀點。
與“張說”的“契”物證不同,“蘇說”主要依據為《蘇雪林自傳》中所提及““葑門十二號”字樣,此外蘇雪林的學生,滬上翻譯家朱雯先生也在書中明確提及了“葑門百步街12號”。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蘇雪林自傳》第八章“蘇州教書與返滬”這樣寫道“外子張寶齡自辭東大回上海,仍任江南造船廠之職…. 他既居過蘇州天賜莊壹年更喜愛這個小城,想在那裏安上壹個永久的家。他父親余三先生那時已將財產分予三子,他手裏有錢了。雖在病中竟托東大同事替他尋地。地尋得壹處即在東大之後,為葑門十二號壹家酒廠。因該廠要遷徙他處,願意連屋與地址壹同出售。外子病愈親自到蘇州看過,認為滿意便買下開始建造他的新家。我勸他找個建築師畫屋子圖樣,他不聽,要自己來畫,同事又介紹了壹個包工,數月後,新屋便落成了。”蘇雪林在文章詳細交代了百步街新建洋房的來龍去脈,以及文中兩次提及新造的屋子是:“葑門十二號”,確似乎又有壹定的可能性為百步街十二號,畢竟出自蘇的自傳,證據不可小覷。“蘇說”還有壹個與之對應的旁證,蘇雪林的弟子,滬上翻譯家朱雯先生的回憶錄《往事如煙》第二章“憶往懷舊”中這樣描述:“張寶齡教授在東吳大學只教了壹年,至1927年暑假便返回上海,仍去江南造船廠工作。蘇先生回上海後則在滬江大學任教,並住在學校的宿舍裏,但也只教了壹年,寫成了自傳體小說《棘心》,先是在《北新》半月刊上連載,發表了幾章就由北新書局印成單行本出版了。張寶齡教授回上海後不到壹個月就生了壹場大病,在病中他特別懷念在天賜莊度過的那壹年生活,覺得蘇州確實是壹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很想在這裏安上壹個永久的家,便托了東吳大學的壹位同事替他在蘇州購買壹塊地。結果就在東吳大學後門附近,葑門百步街12號找到壹家正擬遷移的酒廠,願意將房屋和地基壹並出售,張教授為此還親自到蘇州來察看過壹回,認為滿意,便把那塊地基連同房屋買了下來,並由他自己設計,繪制圖樣,找了壹個包工承包建造,沒幾個月工夫,新屋就落成了。張教授是學造船的,他把新屋設計成壹艘輪船模樣,又狹又長的壹條,造型可說很奇特。時隔六十多年,不知這幢船形建築物如今還留存在那裏沒有?從1928年秋季學期開始,張寶齡教授又來蘇州東吳大學教書,蘇先生也回東吳大學任教,並在振華女子中學兼課。他們就住在那座輪船形的又長又狹的新屋裏。這便開始了蘇雪林先生在蘇州的第二階段生活。”。《往事如煙》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於1999年,朱先生寫成此文的時間應該早於1999年,距離1927年蘇雪林在百步街新宅的落成,確已過了60多個年頭。朱先生在上述文中提及了“葑門百步街12號”的字樣,而且還交代了此處前身為壹酒廠。如今,路過百步街北端的望門橋頭的12號院落,還能見到院落殘墻磚瓦上所寫的“馮久昌”字樣,或許,酒廠如若稱作“馮久昌”,倒也頗和情理。另據查蘇雪林在東吳大學做教員時期的名片,名片上也明確顯示“百步街十二號”字樣。由此可知張寶齡與蘇雪林兩人留給後人的說法不相吻合。
《蘇州日報》曾刊過“ 百步街8號大有來頭 或是教會名人江長川故居”壹文,該文中市十中退休教師,“蘇雪林研究專家”秦兆基老師提及蘇的學生、著名翻譯家朱雯先生在回憶文章裏提到壹個細節:“蘇在蘇州百步街的房子是壹幢北面臨河的二層小樓,從壹樓和二樓都看得到河水。百步街8號只有壹層樓,明顯與當事人回憶不符。 ”八號樓中間隔著十號的的平房,也不可能是北面臨河。可見,秦先生亦是“蘇說”的贊成者。
其主要證據總結為:
1.蘇雪林在女士在自己的回憶錄(江蘇文藝出版社,提及屋子的文字在自傳第八章“蘇州教書與返滬”)中兩次提及新造的屋子是:“葑門十二號”,這有壹定的可能性是百步街十二號。但孤證不立,遂提供其它旁證以資參考。
2.蘇雪林弟子朱雯先生的回憶錄《往事如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0月出版)中第二章“憶往懷舊”的第四節“蘇雪林在蘇州”,考證此文中明確有“葑門百步街12號”。與《蘇雪林自傳》中“葑門十二號”的文字相符。
現摘錄如下:
“張寶齡教授在東吳大學只教了壹年,至1927年暑假便返回上海,仍去江南造船廠工作。蘇先生回上海後則在滬江大學任教,並住在學校的宿舍裏,但也只教了壹年,寫成了自傳體小說《棘心》,先是在《北新》半月刊上連載,發表了幾章就由北新書局印成單行本出版了。
張寶齡教授回上海後不到壹個月就生了壹場大病,在病中他特別懷念在天賜莊度過的那壹年生活,覺得蘇州確實是壹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很想在這裏安上壹個永久的家,便托了東吳大學的壹位同事替他在蘇州購買壹塊地。結果就在東吳大學後門附近,葑門百步街12號找到壹家正擬遷移的酒廠,願意將房屋和地基壹並出售,張教授為此還親自到蘇州來察看過壹回,認為滿意,便把那塊地基連同房屋買了下來,並由他自己設計,繪制圖樣,找了壹個包工承包建造,沒幾個月工夫,新屋就落成了。張教授是學造船的,他把新屋設計成壹艘輪船模樣,又狹又長的壹條,造型可說很奇特。時隔六十多年,不知這幢船形建築物如今還留存在那裏沒有?
從1928年秋季學期開始,張寶齡教授又來蘇州東吳大學教書,蘇先生也回東吳大學任教,並在振華女子中學兼課。他們就住在那座輪船形的又長又狹的新屋裏。這便開始了蘇雪林先生在蘇州的第二階段生活。 ”
-------朱雯先生的回憶錄《往事如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0月出版)中第二章“憶往懷舊”的第四節“蘇雪林在蘇州”。
旁證:
3.蘇雪林在自傳中描繪小樓是船型的結構。十二號小樓內室有取暖,屋頂有煙囪,有諸間都是狹長形的。東西面底樓和二樓各有陽臺挑出,屋子的確似船型,因此於蘇描繪符合,而八號不是這種格局。
4.市十中退休教師,蘇雪林研究專家秦兆基老師提及蘇的學生、著名翻譯家朱雯在回憶文章裏提到壹個細節:“蘇在蘇州百步街的房子是壹幢北面臨河的二層小樓,從壹樓和二樓都看得到河水。百步街8號只有壹層樓,明顯與當事人回憶不符。 ”八號樓中間隔著十號的的平房,也不可能是北面臨河。秦兆基的話可見去年蘇州日報刊登的“ 百步街8號大有來頭或是教會名人江長川故居”壹文
5.蘇雪林東吳大學做教員時名片,地址明確印為“百步街十二號”。與朱雯所述相符。
張說:
據查證,支持此說的就壹張房地契,有“百步街八號”字樣,系當年張寶齡絕賣給東吳大學,引用原文如下:
“張寶齡於壹九五三年十月二十四日將坐落百步街八號西式平屋八間中式平屋十六間基地肆畝肆分壹厘肆毫伍絲及壹切定附著物等絕賣於江蘇師範學院名下為業計人民幣壹億零肆百伍拾萬元正乙次交付”。
--以上為張寶齡先生1953年向江蘇師院出售的《房地契》原文
筆者提供壹種值得商榷的看法:
1.筆者曾赴百步街8號調查,詢問居住主人得知:8號院落有多處住宅,依據蘇雪林自傳所描述為臨河的二層住宅。從他入住起,8號內江長川宅後臨河範圍內以前並無二層民國洋樓建築,在這8號院落周圍修建的平房,建造時間皆晚於江宅。以前臨河有過壹些簡易的廚房間之類雲雲。此外,江宅旁有壹樓,經考也不是民國建築,更無《蘇雪林自傳》中所述“船型小樓”的外貌特征。
2,雖然張先生賣給蘇大此宅的證據有土地證明,可能在法律效應上傾向於張說。但壹紙文書不能完全替代歷史考據,起碼“孤證不立”。凡考證,是不是只將對妳有利的證據挑出來,而不管其他證據與這些證據間的矛盾。同理,在“張說”與“蘇說”的考證時,決不能僅憑張說的土地證所簽寫的字樣而忽視蘇雪林自傳與朱雯先生回憶錄的史料價值。
史料不足,筆者設想壹種可能性:既然8號院落目前臨河房子早已無,起碼五十年代末就無。那麽會不會8號院落原本與12號院落相通(實地考察確實很近),12號院落原先(上世紀20-30年代左右)無門,需從8號院落入,因此蘇先生認為就是12號,朱先生去看老師蘇先生的時候也有可能是從8號入,至十二號小樓。因此在朱先生的回憶錄上出現了“葑門百步街十二號”的字樣。12號對面原為10號周宅,因當年百步街拓寬而整片拆除。
4.筆者縱觀兩說依據,較傾向於“蘇說”,張說除了壹紙文書,未見旁證。張先生會不會寫錯?時間較晚,已是五十年代絕賣,是不是同壹宅。蘇雪林文“葑門十二號”字樣,並非說“葑門八號”,也絕非蘇大天賜莊的教師住宅,據自傳,時間上不對應。
5.張先生向江蘇師院交付的《房地契》所說的房子應該是江長川宅,格局基本壹致。但張先生20年代所建的那座蘇曾經入住的房子應該不是那張《房地契》,所以抑或是12號洋房,抑或為1953年時屋子已無。筆者曾問過從小住在8號和12號院的原先從上世紀40年代末已入住的居民,均表示印象中船型洋樓只有如今12號院臨河位置才是,河對面六宅頭(二層樓房,東吳大學宿舍)已全拆。假如算8號院落那西式平屋八間是臨河的,那麽1953年交割時,已經早已非20年代洋樓。8號院落臨河在二十年代是否有這樣壹座如蘇雪林自傳中所說的洋樓,並沒有見到比1953年更早的文字史料和口述資料。或許,這也是壹種假設。
6.《房地契》上說:西式平屋八間,可能是壹層八間,也可能兩層各四間。這個沒有明確的指認。而且很有可能這張房契與蘇雪林無關。門牌號碼(8號與12號)是否發生變動,缺乏依據。
後話
蘇雪林緣何與張寶齡在談及百步街住宅地址的時候會有如此的偏差,其中緣由未曾知曉。如今張寶齡先生早已作古,張夢白與朱雯先生亦已不在人世,采訪親歷者也然無法述諸實現。起碼,如今的蘇州人都知道,葑門百步街曾住過壹位名叫蘇雪林的大才女。蘇雪林是文壇大家,享譽兩岸文壇。如今此宅已揭頂多年,蘇大方未予修復,看似是任其倒塌。期待民國這座洋樓早日修復壹新,作為蘇雪林作品的愛好者,我覺得寫此文是對蘇先生最好的交代。蘇在大陸僅此壹處私宅,也是兩岸文化交流的壹個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