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慌忙叫醒家人與鄰裏,壹起在王生消失的地方往下挖,挖了約有兩丈深,終於發現了王生,然他已氣絕身亡,在王生的下面,又發現了壹具骸骨,看樣子已經死了數百年了。
京城宣平坊是很繁華的地方,達官顯貴皆聚集於此,每逢晚上,宣平坊盡夜喧呼,燈火通明,夜市中人流如晝。
卻說宣平坊有壹賣油翁,賣的油味道不但鮮美,價格也很便宜,深受宣平坊各個酒樓以及豪門廚子青睞,然這賣油翁只在深夜賣油,讓人感到很是奇怪。
壹日,壹官人帶著家仆外出飲酒,三五知己喝的興起,直到深夜方才興盡而歸,回家的途中遇到壹人,那人頭戴壹頂氈帽,趕著壹頭驢子,驢的身上馱著兩個油桶,正是那午夜賣油翁,見到了官人也不避讓,官人的家仆很是氣惱,便朝著賣油翁打了壹下,卻正好打到賣油翁頭上,賣油翁的頭頃刻間便掉落在了地上,軲轆軲轆向前滾去。
官人很是驚詫,帶領家仆跟隨著賣油翁的頭,那頭滾進壹戶人家宅院裏,在壹棵大槐樹下消失不見了。
官人將這件怪事告訴了此戶人家的主人,壹位耄耋老者,那老者聽後也感到很奇怪,便拿來了工具,在槐樹下挖掘,挖了約有壹尺深,見土中有壹只蛤蟆,見到人後嚇得瑟瑟發抖,蛤蟆身上馱著兩個筆錔,筆錔中盛滿了槐樹的津液,蛤蟆的旁邊還有壹株白蘑菇,蘑菇蓋已經掉落了, 官人頓時明白了,那白蘑菇便是賣油翁,蛤蟆是驢子,蛤蟆身上的筆錔是油桶,而油便是槐樹的津液。
官人也曾吃過賣油翁的油,此刻想起來,不禁嘔吐不已。
唐朝年間,松滋縣有壹書生,寄宿在親戚家讀書,壹日夜裏,二更之後,書生點上蠟燭剛想要看書,忽然聽到門響,看到門被人打開了,於是便走到門口往外瞧了瞧,門外無人,正感到奇怪,忽的發現地上站著壹個半寸長的小人,那小人爬到桌子上開口說道:“先生初來乍到,可還習慣?”聲音如同蚊蠅壹般微小。
書生膽子頗大,知道遇上了怪異之事,便沒有理會小人,伏案看書。那小人見此,有些惱怒,斥責書生說道:“我前來拜訪妳,妳難道沒有壹點禮節嗎?”
書生依舊假裝看不到他,小人很是氣惱,便對書生出言不遜,喋喋不休,書生仍不為所動,小人壹怒之下,便將書生的硯臺打翻,墨汁塗染到了書上,書生非常生氣,忍耐不住,便揮手將那小人打落到了地上,小人摔落在地,慘叫了幾聲後,踉蹌而逃。
書生心中有些後悔,卻也並未在意,然過了壹會,屋裏進來了四五個婦人,有老有少,皆壹寸左右,朝著書生嚷嚷道:“我們大王見妳獨居在此,怕妳寂寞,便讓我家公子前來拜訪,與妳***論書經,妳怎得如此狂妄,竟然傷害我家公子?理應去見大王,聽候發落。”
言罷,又從屋外陸陸續續進來了許多小人,衣著打扮,像是兵卒,手中持矛,撲向書生。書生心中惶恐,拒不聽從,被小人用矛刺的渾身疼痛,壹名婦人又說道:“妳若不去,我便讓人刺傷妳的雙眼。”
話音未落,四五個兵卒便爬到書生的身上,直奔雙目而去,書生恐懼,連連求饒,而後跟隨小人走出了房門。
來到庭院東,遙望前面有壹門,有半人高,猶如狗洞壹般,小人催促書生鉆進去,書生不記得此地有門,嘟囔道:“妳們是什麽怪魅,竟敢如此羞辱我。”
那些兵卒便在後面不斷拿矛刺書生,書生只得彎腰進去,恍惚之間,穿過壹道長廊,來到壹宮殿,入殿後,見殿內兩旁有許多侍衛,皆壹寸多長,殿中端坐著壹人,那人身穿赤紅袍,頭戴著峨冠,書生知道這定是他們大王了。
那大王開口說道:“我見妳獨處,派小兒前往拜會,妳為何傷害他?罪不可赦,應當處以腰斬之刑。”
殿下侍衛聞言,便要持刀上前,書生見此大驚,跪地求饒道:“在下愚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王網開壹面,饒我壹命。”而後又是壹番謝罪之言。
那大王見此,便與殿前大臣商討,最後說道:“既然妳已悔過,便饒妳壹命,妳走吧。”
書生遭赦,慌忙逃了出來,回屋之後已是五更了。待天明之後,書生又來到庭院東邊,見墻角下有壹個栗子般大小的洞,有壁虎不時出入,於是便喊來了幾個家仆壹起挖掘,挖了約有壹丈深,見下面的壤土形狀像是壹座宮殿,從裏面逃出無數只壁虎,其中有壹只顏色赤紅,要比其他壁虎大許多,正是那大王。
書生命人將壁虎的巢穴用土填埋上,自此後便再也沒有發生過怪事了。
唐朝時期,有壹士人跟隨使臣入海去新羅,途中遭遇風浪,流落到壹島,島上之人面相怪異,皆長有長須,穿著與唐朝人相差無幾,言語相通,詢問得知此處為扶桑洲的長須國。
國中居民得知士人來自大唐,都十分尊敬,安排他居住在驛館之中。過了幾日,來了好幾輛馬車,車上下來的人衣著華貴,看樣子似乎是王公貴族,見到士人後很是恭敬,對士人說大王要召見他。
士人乘上馬車,行駛了兩日方才到壹城,在使者的帶領下入宮覲見大王,大王見他來自天朝上國,便封他做了司風長,又將女兒許配給他,那大王的女兒長得閉月羞花,很是貌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長有數十根胡須,頗煞風景,讓士人很是郁悶,每次見到妻子都悶悶不樂。
後來有壹日,大王宴請群臣,士人也去了,見到大王的妃子腮旁也長有胡須,便寫了壹首詩:“花無蕊不妍,女無須亦醜。丈人試遣總無,未必不如總有。”
大王聽完笑道:“原來妳壹直對小女的胡須耿耿於懷啊!”
又過了十多年,士人有了壹兒兩女,壹日上朝,忽見大王及群臣愁容滿面,便詢問因由,大王流淚說道:“現在國家有難,危在旦夕,只有駙馬才能相救。”
士人說道:“國家有難,我豈會袖手旁觀,定萬死不辭。”
大王於是便命人準備了壹艘小船,又命兩個侍衛跟隨士人,說道:“那便勞煩駙馬去拜見龍王,告訴他東海第三汊第十島長須國有難,乞求龍王出手相救。”
大王又叮囑士人道:“我國微小,恐龍王不知,妳壹定要講清楚了。”
士人上了舟後,大王流淚為士人送別,士人乘坐舟船,幾日之後來到了龍宮,龍宮很是氣派,華光溢彩,讓人無法直視。
士人告訴守門的侍衛,自己要見龍王,侍衛進宮稟報,不壹會,龍王親自前來相迎,士人稟明來意,龍王馬上下令讓人查明此事。
不壹會,有人前來稟報,說境內並沒有長須國。
士人很是奇怪,說道:“怎會沒有,就在東海第三汊第十島上。”
龍王於是又讓手下的大臣去詳查,過了壹頓飯的功夫,那大臣回來稟報還是沒有找到,楞了壹會,又說道:“前幾日為大王捉了不少大蝦,正準備讓廚子做了給大王吃,說到長須,難不成是他們?”
龍王對士人笑道:“看來妳是被那蝦精迷惑了。”而後帶著士人來到後宮膳房,見有數十口大鍋,鍋中全是蝦。
其中壹口鍋中有只蝦顏色赤紅,大的如同人手臂壹般,見到士人不停跳躍,似乎在求救,正是那蝦王。
士人見此,感慨不已,十年壹夢,壹朝夢醒,卻感到心中莫名悲痛,不知自己的妻兒何在,俯身在鍋中尋找,卻哪能找得到,遂哀求龍王將壹鍋蝦放歸海中。
(故事譯自《酉陽雜俎》,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