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20世紀初,西方人曾流傳壹句話:到中國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鴻銘。辜鴻銘何許人也?他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獲13個博士學位,倒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有文化,第壹個將中國的《論語》、《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譯到西方。憑三寸不爛之舌,向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講孔學,與文學大師列夫·托爾斯泰書信來往,討論世界文化和政壇局勢,被印度聖雄甘地稱為“最尊貴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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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經歷
辜鴻銘,(1857年7月18日-1928年4月30日),字湯生。1857年7月18日生於南洋馬來半島西北的檳榔嶼(馬來西亞的檳城州)壹個英國人的橡膠園內。早年,他祖輩由中國福建遷居南洋,積累下豐厚的財產和聲望。他的父親辜紫雲當時是英國人經營的橡膠園的總管,操流利的閩南話,能講英語、馬來語。他的母親則是金發碧眼的西洋人,講英語和葡萄牙語。這種家庭環境下的辜鴻銘自幼就對語言有著出奇的理解力和記憶力。沒有子女的橡膠園主布朗先生非常喜歡他,將他收為義子。自幼讓他閱讀莎士比亞、培根等人的作品。
英國的炮艦1840年就打開了中國的大門。辜鴻銘的義父布朗先生對他說:“妳可知道,妳的祖國中國已被放在砧板上,惡狠狠的侵略者正揮起屠刀,準備分而食之。我希望妳學通中西,擔起富國治國的責任,教化歐洲和美洲。”1867年布朗夫婦返回英國時,把十歲的辜鴻銘帶到了當時最強大的西方帝國。臨行前,他的父親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誡他說:“不論妳走到哪裏,不論妳身邊是英國人,德國人還是法國人,都不要忘了,妳是中國人。”
到了英國,在布朗的指導下,辜鴻銘從西方最經典的文學名著入手,以最樸拙的死記硬背辦法很快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並以優異的成績被著名的愛丁堡大學錄取,並得到校長、著名作家、歷史學家、哲學家卡萊爾的賞識。1877年,辜鴻銘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後,又赴德國萊比錫大學等著名學府研究文學、哲學。後來,蔡元培去萊比錫大學求學時,辜鴻銘已是聲名顯赫的知名人物;而40年後,當林語堂來到萊比錫大學時,辜鴻銘的著作已是學校指定的必讀書了,在林語堂的《京華煙雲》壹書中曾提及辜鴻銘。14年的留學生活使富有天賦的少年辜鴻銘成為精通西方文化的青年學者。
完成學業後,辜鴻銘聽從當時在新加坡的語言大家馬建忠的勸說,埋頭研究中華文化,並回到祖國大陸,繼續苦讀中國典籍。他在晚清實權派大臣張之洞幕府中任職二十年,主要職責是“通譯”。他壹邊幫助張之洞統籌洋務,壹邊精研國學,自號“漢濱讀易者”。
[辜鴻銘學貫中西]
辜鴻銘學貫中西
辜鴻銘博通西歐諸種語言、言辭敏捷的聲名很快在歐美駐華人士中傳揚開來。他給祖先叩頭,外國人嘲笑說:這樣做妳的祖先就能吃到供桌上的飯菜了嗎?辜鴻銘馬上反唇相譏:妳們在先人墓地擺上鮮花,他們就能聞到花的香味了嗎?他倒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有文化,在輪船上用純正的德語挖苦壹群德國人。英國作家毛姆來中國,想見辜。毛姆的朋友就給辜寫了壹封信,請他來。可是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辜來。毛姆沒辦法,自己找到了辜的小院。壹進屋,辜就不客氣地說:“妳的同胞以為,中國人不是苦力就是買辦,只要壹招手,我們非來不可。”壹句話,讓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毛姆立時極為尷尬,不知所對。[1]
同時作為東方文化的捍衛者,辜鴻銘的聲譽也逐漸顯赫起來。辜鴻銘在北京大學講課時對學生們公開說:“我們為什麽要學英文詩呢?那是因為要妳們學好英文後,把我們中國人做人的道理,溫柔敦厚的詩教,去曉喻那些四夷之邦。”在那樣的時候,他還嘴硬,叫西方為“四夷之邦”,為此,許多人僅僅把他當成壹個笑料的制造者,卻忽略了他內心的痛苦,忽略了他對東方文化的積極思考,忽略了他對這片土地命運的深切關註,也忽略了他曾做出的堅定而絕望的掙紮。
自1883年在英文報紙《華北日報》上發表題為“中國學”的文章開始,他昂首走上宣揚中國文化、嘲諷西學的寫作之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幾年裏,他還將《論語》、《中庸》譯成英文,相繼在海外刊載和印行。後來又翻譯了《大學》。他的工作是創造性的,古老的東方理論中還加入了歌德、席勒、羅斯金及朱貝爾的有啟發性的妙語。在他之前,中國的古經典從來沒有好的譯本。
從1901至1905年,辜鴻銘分五次發表了壹百七十二則《中國劄記》,反復強調東方文明的價值。1909年,英文著本《中國的牛津運動》(德文譯本名《為中國反對歐洲觀念而辯護:批判論文》)出版,在歐洲尤其是德國產生巨大的影響,壹些大學哲學系將其列為必讀參考書。1915年《春秋大義》(即有名的《中國人的精神》)出版。他以理想主義的熱情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才是拯救世界的靈丹,同時,他對西方文明的批判也是尖銳的深刻的。很快《春秋大義》德文版出版了,在正進行“壹戰”的德國引起巨大轟動。
辜鴻銘認為,要估價壹種文明,必須看它“能夠生產什麽樣子的人,什麽樣的男人和女人”。他批評那些“被稱作中國文明研究權威”的傳教士和漢學家們“實際上並不真正懂得中國人和中國語言”。他獨到地指出:“要懂得真正的中國人和中國文明,那個人必須是深沈的、博大的和純樸的”,因為“中國人的性格和中國文明的三大特征,正是深沈、博大和純樸,此外還有“靈敏”。
辜鴻銘從這壹獨特的視角出發,把中國人和美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法國人進行了對比,凸顯出中國人的特征之所在:美國人博大、純樸,但不深沈;英國人深沈、純樸,卻不博大;德國人博大、深沈,而不純樸;法國人沒有德國人天然的深沈,不如美國人心胸博大和英國人心地純樸,卻擁有這三個民族所缺乏的靈敏;只有中國人全面具備了這四種優秀的精神特質。也正因如此,辜鴻銘說,中國人給人留下的總體印象是 “溫良”,“那種難以言表的溫良”。在中國人溫良的形象背後,隱藏著他們“純真的赤子之心”和“成年人的智慧”。辜鴻銘寫道,中國人“過著孩子般的生活 ——壹種心靈的生活”。
辜鴻銘生活在壹個不幸的時代,在那樣壹個時代裏,只要妳是壹個中國人,妳就只能是病弱的,任人宰割的。如果妳是清醒的,妳要抗爭,就需付出分外沈痛的代價。面對當時內憂外患的祖國,辜鴻銘為中華傳統之斷落而憂患,為炎黃文明之塗炭而憂患,他在筆記《張文襄幕府紀聞》中表達了自己對中國文化的自尊與憂患的深層嘆息。
辜鴻銘狂放的姿態,是他帶淚的表演,是以狂放來保護強烈的自尊。當時西方人見到中國街市當中,遍掛“童叟無欺”四字,常對辜說:於此四字,可見中國人心欺詐之壹斑。辜頓時語塞,無以自遣。實際上,因為眼界比同時代的人要開闊許多,那種不幸辜鴻銘比任何人都體會得更清楚、更深刻。由此,他不惜用偏執的態度來表達自己對中華文化的熱愛。他學在西洋,卻喜歡東方姑娘,尤其喜愛中國姑娘的小腳。他的夫人淑姑是小腳,他壹見鐘情、終身不負。民國建立後,他在北大講授英國文學,用偏激的行為方式--留辮子,穿舊服,為納妾和纏足進行頭頭是道的辯解,來對抗整個社會棄絕中華傳統的畸形走向。辜鴻銘壹生主張皇權,可他並不是遇到牌位就叩頭。慈禧太後過生日,他當眾脫口而出的“賀詩”是“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袁世凱死,全國舉哀三天,辜鴻銘卻特意請來壹個戲班,在家裏大開堂會,熱鬧了三天。
辜鴻銘在北京大學任教,梳著小辮走進課堂,學生們壹片哄堂大笑,辜平靜地說:“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妳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聞聽此言,狂傲的北大學生壹片靜默。
辜鴻銘生平喜歡痛罵西方人,反以此而見重於西方人,不為別的,就為他罵得鞭辟入裏,並總能罵在要穴和命門上。故很多西方人崇信辜鴻銘的學問和智慧,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
當年,辜鴻銘在東交民巷使館區內的六國飯店用英文講演“The Spirit of theChinese People”(他自譯為《春秋大義》),中國人講演歷來沒有售票的先例,他卻要售票,而且票價高過“四大名旦”之壹的梅蘭芳。聽梅的京戲只要壹元二角,聽辜的講演卻要兩元,外國人對他的重視由此可見壹斑。
辜鴻銘在西方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優越感源自於他的機智與幽默。某天,辜鴻銘在他位於北京椿樹胡同的私邸宴請歐美友人,點的是煤油燈,煙氣嗆鼻。有人說,煤油燈不如電燈和汽燈明亮,辜鴻銘笑道:“我們東方人,講求明心見性,東方人心明,油燈自亮。東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樣專門看重表面功夫。”妳說這是談佛理,談哲學,還是故弄玄虛?反正他這壹套足夠唬住那些洋鬼子。
辜鴻銘辯才無雙。中日甲午海戰後,伊藤博文到中國漫遊,在武昌時,與張之洞有過壹些接觸。辜鴻銘是張的幕僚,作為見面禮,他送了伊藤壹本自己剛出版的《論語》英譯本。伊藤早知辜氏是中國保守派中的先鋒大將,便乘機調侃他道: “聽說妳精通西洋學術,難道還不清楚孔子之教能行於兩千多年前,卻不能行於二十世紀的今天嗎?”辜鴻銘見招拆招,回答道:“孔子教人的方法,就好比數學家的加減乘除,在數千年前,其法是三三得九,如今二十世紀,其法仍然是三三得九,並不會三三得八。”伊藤聽了,壹時間無詞以對。
在北大,受蔡元培、黃侃、洋教授的青睞,但卻是西化分子的死對頭。對於胡適等人的白話文運動給國人帶來傳統文化斷層上的災難,曾經早有預見,但最終,民國政府還是在小學課本廢除了文言文,給中國的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展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巨大損失。辜鴻銘,作為壹個出生在馬來西亞的華僑,用自己的努力捍衛著中華民族的尊嚴,是他,促使世界第壹個孔子學院的誕生,近代中國的人物,也唯有他,是最受到世界各國學者文人的尊敬的人物,然而在他的祖國中國,卻屢屢被自己的同胞和學生嘲笑唾罵誤解著,我們不能不遺憾那樣的時代裏,我們的大多數青年的幼稚和愚蠢。
1928年4月30日,辜鴻銘在北京逝世,享年7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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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書立說
辜鴻銘的仕途生涯不足壹談,他壹生事跡的意義及其重要性在於溝通中西文化並訴諸於翻譯事業。為了讓西方人了解中國的孔孟哲學,精神道義,他勤於寫作。辜氏壹生著述頗豐,且多用流利的英文寫成,其目的即在於使西方人了解,並通過了解進而尊重中國文化。
辜鴻銘的英文著作主要包括:
1. Papers from a Viceroy's Yamen: A Chinese Plea for the Cause of Good Government and True Civilization.封面上有趙鳳昌親筆手書的中文書名《尊王篇》。該書於1901年在上海出版,乃是辜鴻銘自和義和團運動以來,陸陸續續發表於《日本郵報》等報刊上的系列英文政論文章結集而成的合集。這些文章分析了義和團運動產生的原因,指出義和團運動完全是外國傳教士的不正當活動和西方列強的殖民政策所引起的。辜鴻銘還在書中公開對西方文明及其沒落進行大肆的評價。該書出版後,歐洲人爭相購買傳閱,當時在國際上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清史稿》本傳中說:"辜氏以英文撰《尊王篇》,申大義,列強知中華以禮教立國,終不可侮,和議乃就。"
2. ET nunc, reges, intelligite! The Moral Cause of the Russia-Japanese War(《當今,皇上們,請深思!日俄戰道德原因》)它從1904年12月10日起在《日本郵報》上連續發表,1906年結集於上海刊行。主要討論日俄戰爭在道義方面的根源,兼及中西文明問題,並批評俄日雙方的政策。
3. The Story of a Chinese Oxford Movement(《中國牛津運動故事》),為辜鴻銘為紀念張之洞而作,1910年首次在上海出版。書中他將張之洞比作英國19世紀的紅衣主教紐曼(Cardinat Newman),把張之洞領導的維護中國綱常名教的清流運動和紐曼在英格蘭教會攻擊自由主義的牛津運動作了對比研究,指出張之洞的清流運動和紐曼的牛津運動都是反對和攻擊同壹個敵人--現代歐洲高度物質文明的破壞力量。
4. 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中國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義》),這是辜鴻銘向西方宣傳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作。該書1915年在北京首次出版,並很快由德國學者奧斯卡·A·H·施密茨(Oscar.A.H.Schmitz)譯成德文,壹時轟動西方。書中力闡中華民族德精神和中國文明的價值,鼓吹中國文化救西論。全書分為緒言、導論、正文和附錄四個部分。導論闡述"良民宗教"(The Religion of Good-Citizenship);正文第壹章論"中國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第二章論"中國女子"(The Chinese Woman),第三章論"中國語言"(The Chinese Language),第四章論"約翰 ·史密斯在中國"(John Smith in China),第五章論"壹個著名的漢學家"(A Great Sinologue),第六、七兩章論"中國學"(Chinese Scholarship);附錄論"崇拜群眾的宗教"或名"戰爭與出路"(The Religion of Mob-Worship or the War and the Way out)。
此外,辜鴻銘還常在英文報刊上發表文章,《字林西報》(又名《華北日報》,North China Daily News)、《日本郵報》(Japan Weekly Mail)、《北京日報》(Beijing Daily News)、《密勒氏遠東評論》(Millard's Review of the Far East)、《華北正報》(North China Standard)、《泰晤士報》(The Times)等英文報刊都是他批判西方,闡揚"周孔之道"的陣地。
辜鴻銘的文章發表之後,西方人既驚訝又非常佩服,德國人和日本人尤其如此,為了讓更多的國人了解這位東方聖哲的思想和學說,他們把辜鴻銘的文章著述分別譯成德文和日文。1920年在德國萊比錫出版了由奈爾遜教授翻譯的辜鴻銘的論文集Vox Clamantis(《吶喊》,又名《哀訴之音》)。德國著名漢學家衛禮賢(Richard Wilhelm)則編譯了辜鴻銘文集《中國對於歐洲思想之反抗:批判論文集》,該書主體為《中國牛津運動》。辜鴻銘在日本講演的論文由日本大東文化協會集結成《辜鴻銘講演集》於1925年在日本刊行。1941年日本人薩摩雄次在日本編譯出版了《辜鴻銘論集》,主要篇目是從《辜鴻銘講演集》和《中國人的精神》中選譯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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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貢獻
作為翻譯家,辜鴻銘的貢獻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壹方面是將我國經典古籍《論語》、《中庸》、《大學》等譯成英文,在清末民初的中書英譯中最享盛譽;另壹方面是將外國詩歌等翻譯成中文,主要有威廉·柯伯的《癡漢騎馬歌》和柯勒律治的《古舟子詠》,成為近代中國向國內譯介西方詩歌的先驅。
中國四書五經的翻譯最早始於明末清初。當時來華的外國傳教士和漢學家把《詩經》、《易經》、《論語》、《老子》等中國古代文化典籍移譯成多種文字傳到歐美,有拉丁文、英文、意大利文、法文等譯本。要把中國古代經籍譯成西方文字,就得同時精通對譯的兩種語言,能夠透徹理會兩國文化,並非壹般人所能擔任。而這些傳教士和漢學家大多數只是粗通漢語,因此翻譯出來的作品中存在著許多不足之處,有的甚至是積字成句、積字成篇,根本無法從整體上體現中國文化的精奧之處。
到了近代,翻譯孔孟著作最出名的要屬理雅各(James Legge)。理雅各是個有名的漢學家,漢語造詣很高。在王韜的協助下,他把中國"十三經"中的十部經書譯成英文,統稱為《中國經典》( The Chinese Classics),在西方享有很高的聲譽,到現在,仍被許多西方人視為標準譯本。但由於英漢兩國語言、文化、思維方式等方面存在著巨大差異,因此理雅各的翻譯雖較之以前的譯著相對準確,仍不免有誤解曲解、死譯硬譯、斷章取義的現象。
辜鴻銘早在1884年發表的《中國學》壹文中就指出:理雅各翻譯《中國經典》的工作不過是應時之需,雖然數量驚人,但並不都令人滿意。辜鴻銘認為正是這些傳教士和漢學家歪曲了儒家經典的原義,糟蹋了中國文化,並導致西方人對中國人和中國文明產生種種偏見。為了消除這些偏見,他決定自己翻譯儒家經典。1898年辜鴻銘在上海出版了他的第壹本譯著《論語》(The Discourses and Sayings of Confucius: A New Special Translation, Illustrated with Quotations from Goethe and Other Writers),1906年又推出了第二本譯著《中庸》(The Universal Order or Conduct of Life),後來他又翻譯了《大學》(Higher Education),但是沒有正式出版發行。
他在《論語》譯序中聲稱:我們只想在此表達壹個願望,希望那些有教養有思想的英國人在耐心讀過我們的譯作之後,能夠反思壹下他們對中國人已有的成見,並能因此修正謬見,改變他們對於中英兩國人民與人民、國與國之間關系的態度。
辜鴻銘翻譯儒經最突出的壹個特點是意譯法,即采用"動態對等"的方法,使譯文在表達思想方面起到與原文相同的作用,而不是原文與譯文之間字櫛句比的機械性轉換。在《論語》譯序中,他就明確指出他的翻譯目的是"讓普通英語讀者能看懂這本給了中國人智力和道德風貌的中文小冊子",因此他努力"使孔子及其弟子的談話方式,就像有教養的英國人在表達與這些中國俊傑同樣的思想時壹樣。"在《中庸》譯序中,他進壹步闡明他的翻譯觀點:"徹底掌握其中之意義,不僅譯出原作的文字,還要再現原作的風格。"辜鴻銘在具體的翻譯工作中,確實努力實踐著這壹翻譯宗旨。例如:
1.《論語·學而第1》中子貢與孔子的壹段對話。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道,富而好禮者也。"辜鴻銘譯為:"A disciple of Confucius said to him,' To be poor and yet not to be servile; to be rich and yet not to be proud, what do you say to that?'' It is good, 'replied Confucius, 'but better still it is to be poor and yet contented; to be rich and yet know how to be courteous.'" 句中"諂"字譯得尤為精彩,servile 遠比flatter 更能表情達意。而且整個譯句簡潔明了,既符合英語的表達習慣,又與原句語體風格相互呼應。
2.《論語·子罕第9》中記載顏回贊嘆孔子之道高且深的那段話:"仰之彌高, 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辜將之譯為:"The more I have looked up to it the higher it appears. The more I tried to penetrate into it the more impenetrable it seems to be. When I have thought I have laid hold of it here, lo! it is there. But the Master knows admirably how to lead people on step by step. He has enlarged my mind with an extensive knowledge of the arts, while guiding and correcting my judgment and taste. Thus I could not stop in my progress, even if I would."
辜氏的這段譯文很好地保持了原文言簡意賅的特點。"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譯成"The more I have looked up to it the higher it appears. The more I tried to penetrate into it the more impenetrable it seems to be" , 對仗工整,用詞洗練到位。"When I have thought I have laid hold of it here, lo! it is there" 壹句則將顏回慨嘆孔子之道高深不可捉摸的語氣栩栩如聲地傳遞出來,讓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辜氏將"欲罷不能"譯成"Thus I could not stop in my progress, even if I would", 充分挖掘了原文的內涵和神韻並將之生動地再現出來。
辜氏再現原作風格的努力還體現在以詩譯詩,即把《論語》、《中庸》等中出現的詩歌片段同樣用詩歌的形式表現出來。由於辜氏精通中英文,所以譯得頗為成功。如《論語·微子篇第18》中楚狂接輿之歌:"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尤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辜氏是這樣譯的:
"O Phoenix bird! O Phoenix bird,
"Where is the glory of your prime?
"The past, --t is useless now to change,
"Care for the future yet is time.
"Renounce! Give up your chase in vain;
"For those who serve in Court and State
"Dire peril follows in their train."
全詩分為三節,***7行,每行8個音節,雙行押韻,讀後瑯瑯上口。全詩的關鍵"Renounce! give up your chase in vain", 把接輿對於孔子沒有於亂世之際隱退的不理解和惋惜之情充分地表達出來。
辜鴻銘翻譯儒家書籍的另外壹個重要特點是引用歌德、卡萊爾、阿諾德、莎士比亞等西方著名作家和思想家的話來註釋某些經文,這在儒經翻譯史上還是第壹次。辜氏在《論語》譯序中解釋了其用意:"為了讓讀者徹底理解書中思想的含義,我們引用了歐洲壹些非常著名作家的話,作為註釋。通過喚起業已熟悉的思路,這些註釋或許可以吸引那些了解這些作家的讀者。"近代中國於西方的文化交流雖然是雙向的,但"西學東漸"的勢力始終要比"東學西漸"強大得多,且西方人在對東學進行選擇時總是帶著殖民者高高在上的蔑視態度,因此,與東方文化的隔膜甚深。在這種情況下,辜氏的儒經註釋法對於幫助西方讀者理解中國文化無疑是很有意義的。
除了引用歐洲名家作註之外,辜氏還在註釋中將書中出現的中國人物、中國朝代與西方歷史上具有相似特點的人物和時間段作橫向比較。如將顏回比作聖·約翰,子路比作聖·彼得,堯比作亞伯拉罕等。對於夏朝這樣壹個時間概念,辜氏作了這樣的比擬:夏朝之於孔子時代的人就如希臘歷史之於現代歐洲人。這樣的比較未必恰當,但卻有助於那些對中國文化知之甚少的西方人更好地把握儒家經典的內容。
辜鴻銘所譯的《論語》、《中庸》等較之以前西方傳教士和漢學家的儒經譯本有了質的飛躍,可以說是儒經西譯史上的壹個裏程碑,但由於思想和時代的局限性,他的譯作中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之處。
辜氏譯經最大的缺點在於過分意譯。其表現之壹就是在把握大意的前提下,隨意增添許多原文沒有的內容。如對"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論語·學而第1》)壹句的翻譯。辜氏的譯文為:"It is indeed a pleasure to acquire knowledge and, as you go on acquiring, to put into practice what you have acquired. A greater pleasure still it is when friends of congenial minds come from afar to seek you because of your attainments." 其中"as you go on acquiring", "greater", "of congenial minds"和"because of your attainments"都超出了原文的內容。表現之二 是將譯文中出現的大量中國人名、地名刪掉。
如在《論語》中,他只保留了顏回和仲由的名字,而孔子的其他弟子則直接翻譯為"孔子的壹個弟子"或"另壹個弟子"。雖然他這樣做的動機是好的:"為了進壹步除去英語讀者會產生的古怪感和奇異感,只要有可能,我們就刪除其中的專有名詞。"(見《論語》譯序)但對於幫助西方讀者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這壹點,並沒有好處,因為儒經中出現的中國人名、地名往往包含著豐富的文化內容,刪掉之後就會改變原文的文化色彩和民族色彩。翟林奈(Lionel Giles)在他自己的《論語》譯本(The Sayings of Confucius)中就指出辜氏的這種做法只會使刻畫人物形象的力度大打折扣,而人物塑造正是《論語》的引人之處。
對於辜氏英譯儒經,曾存在過兩種截然相反的評價:壹種是贊美推崇,壹種是否定批評。持前壹種觀點的以林語堂為代表。林語堂在《從異教徒到基督教徒》壹書中這樣評價道:"他(辜鴻銘)了不起的功績是翻譯了儒家《四書》的三部,不只是忠實的翻譯,而且是壹種創造性的翻譯,古代經典的光透過壹種深的了然的哲學的註入。他事實上扮演東方觀念與西方觀念的電鍍匠。他的《孔子的言論》,飾以歌德、席勒、羅斯金、及朱貝爾的有啟發性的妙語。有關儒家書籍的翻譯,得力於他對原作的深切了解。"持否定態度的則以王國維為代表。王國維曾認真研讀過辜氏翻譯的《中庸》,並著書《辜湯生英譯〈中庸〉後》壹文指陳其中大小弊病若幹條,認為辜氏的翻譯嘗試乃壹大失敗。
不管人們對辜氏譯經活動的評價如何,我們都應該承認他對中華文化的闡釋宣揚功不可沒。他所譯的《論語》,泰西購者近萬部,流傳甚廣;所譯的《中庸》曾被收入在《東方智慧叢書》中。辜氏也因此在西方聲名大噪。他以極大的熱情和創造性把中國傳統文化介紹給西方世界,在中西文化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壹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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