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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算子·詠梅-宋詞鑒賞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壹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註釋

 ①蔔算子·詠梅:選自吳氏雙照樓影宋本《渭南詞》卷壹。《詞律》以為調名取義於賣蔔算命之人。《詞譜》以蘇軾詞為正體。又名《百尺樓》、《眉峰碧》、《缺月掛疏桐》等。雙調,四十四字,仄韻。

 ②驛外:指荒僻之地 驛:驛站,古代傳遞政府文書的人中途換馬匹休息、住宿的地方。

 ③斷橋:殘破的橋。

 ④無主:無人過問

 ⑤著(zhuo):同著,這裏是遭受的意思。

 ⑥苦:盡力,竭力

 ⑦壹任:任憑

 ⑧零落:雕謝

 ⑨碾:軋碎。

 選自《劍南稿》(上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譯文

 驛亭之外的斷橋邊,梅花自開自落,無人理睬。暮色降臨,梅花無依無靠,已經夠愁苦了,卻又遭到了風雨的摧殘。 梅花並不想費盡心思去爭芳鬥艷,對百花的妒忌與排斥毫不在乎。即使雕零了,被碾作泥土,又化作塵土了,梅花依然和往常壹樣散發出縷縷清香。

 寫作背景

 蔔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壹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這是陸遊壹首詠梅的詞,其實也是陸遊自己的詠懷之作。上片寫梅花的遭遇:它植根的地方,是荒涼的驛亭外面,斷橋旁邊。驛亭是古代傳遞公文的人和行旅中途歇息的處所。加上黃昏時候的風風雨雨,這環境被渲染得多麽冷落淒涼!寫梅花的遭遇,也是作者自寫被排擠的政治遭遇。

 下片寫梅花的品格:壹任百花嫉妒,我卻無意與它們爭春鬥艷。即使雕零飄落,成泥成塵,我依舊保持著清香。末兩句即是《離騷》不吾知其亦已兮,茍余情其信芳,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的精神。比王安石詠杏:縱被東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之句用意更深沈。

 陸遊壹生的政治生涯:早年參加考試被薦送第壹,為秦檜所嫉;孝宗時又為龍大淵、曾覿壹群小人所排擠;在四川王炎幕府時要經略中原,又見扼於統治集團,不得遂其誌;晚年贊成韓侂胄北伐,韓侂胄失敗後被誣陷。我們讀他這首詞,聯系他的政治遭遇,可以看出它是他的身世的縮影。詞中所寫的梅花是他高潔的品格的化身。

 唐宋文人尊重梅花的品格,與六朝文人不同。但是象林和靖所寫的暗香、疏影等名句,都只是高人、隱士的情懷;雖然也有壹些作家借梅花自寫品格的,但也只能說:原沒春風情性,如何***,海棠說。(南宋肅泰來《霜天曉角·詠梅》)這只是陸遊詞無意苦爭春,壹任群芳妒的壹面。陸遊的友人陳亮有四句梅花詩說:壹朵忽先變,百花皆後香。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寫出他自己對政治有先見,不怕打擊,堅持正義的精神,是陳亮自己整個人格的體現。陸遊這首詞則是寫失意的英雄誌士的兀傲形象。我認為在宋代,這是寫梅花詩詞中最突出的兩首好作品。

 鑒賞

 這首《蔔算子》以詠梅為題,詠物寓誌,表達了自己孤高雅潔的`誌趣。 這正和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濂溪先生(周敦頤)以蓮花自喻壹樣,作者亦是以梅花自喻。陸遊曾經稱贊梅花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落梅》)。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於眾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破敗不堪的斷橋,自然是人跡罕至、寂寥荒寒、梅花也就倍受冷落了。從這壹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壹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它既得不到應有的護理,更談不上會有人來欣賞。隨著四季的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雕落了。它孑然壹身,四顧茫然──有誰肯壹顧呢,它可是無主的梅呵。寂寞開無主壹句,作者將自己的感情傾註在客觀景物之中,首句是景語,這句已是情語了。

 日落黃昏,暮色朦朧,這孑然壹身、無人過問的梅花,何以承受這淒涼呢?它只有愁──而且是獨自愁,這與上句的寂寞相呼應。驛外斷橋、暮色、黃昏,原本已寂寞愁苦不堪,但更添淒風冷雨,孤苦之情更深壹層。更著這兩個字力重千鈞,前三句似將梅花困苦處境描寫已至其但二句更著風和雨似壹記重錘將前面的極限打得崩潰。這種愁苦仿佛無人能承受,至此感情渲染已達高潮,然而盡管環境是如此冷峻,它還是開了。它,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道源);它,萬花敢向雪中出,壹樹獨先天下春(楊維楨)。上闋四句,只言梅花處境惡劣、於梅花只作壹開字,但是其倔強、頑強已不言自明。

 上闋集中寫了梅花的困難處境,它也的確還有愁。從藝術手法說,寫愁時作者沒有用詩人、詞人們那套慣用的比喻手法,把愁寫得像這像那,而是用環境、時光和自然現象來烘托。況周頤說:詞有淡遠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為高手。(《蕙風詞話》)就是說,作者描寫這麽多景物,是為了獲得梅花的神致;深於言情者,正在善於寫景(田同之《西圃詞說》)。上闋四句可說是情景雙繪。讓讀者從壹系列景物中感受到作者的特定環境下的心緒──愁。也讓讀者逐漸踏入作者的心境。

 下闋托梅寄誌。梅花,它開得最早。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齊已);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張謂)。是它迎來了春天。但它卻無意苦爭春。春天,百花怒放,爭麗鬥妍,而梅花卻不去苦爭春,淩寒先發,只有迎春報春的赤誠。苦者,抵死、拼命、盡力也。從側面諷刺了群芳。梅花並非有意相爭,即使群芳有妒心,那也是它們自己的事情,就壹任它們去嫉妒吧。在詞中,寫物與寫人,完全交織在壹起了。草木無情,花開花落,是自然現象。其中卻暗含著作者的不幸遭遇揭露了茍且偷安的那些人的無恥行徑。說爭春,是暗喻人事;妒,則非草木所能有。這兩句表現出陸遊性格孤高,決不與爭寵邀媚、阿諛逢迎之徒為伍的品格和不畏讒毀、堅貞自守的崚崚傲骨。

 最後幾句,把梅花的獨標高格,再推進壹層: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前句承上闋的寂寞無主、黃昏日落、風雨交侵等淒慘境遇。這句七個字四次頓挫:零落,不堪雨驟風狂的摧殘,梅花紛紛雕落了,這是第壹層。落花委地,與泥水混雜,不辯何者是花,何者是泥了,這是第二層。從碾字,顯示出摧殘者的無情,被摧殘者的淒慘境遇,這是第三層。結果呢,梅花被摧殘、被踐踏而化作灰塵了。這是第四層。看,梅花的命運有多麽悲慘,簡直不堪入目令人不敢去想像。讀者已經融入了字裏行間所透露出的情感中。但作者的目的決不是單為寫梅花的悲慘遭遇,引起人們的同情;從寫作手法上來說,仍是鋪墊,是蓄勢,是為了把下句的詞意推上最高峰。雖說梅花雕落了,被踐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塵灰了。只有香如故,它那別有韻致的香味,卻永遠如故,仍然不屈服於寂寞無主、風雨交侵的威脅,只是盡自己之能,壹絲壹毫也不會改變。即使是雕落了,化為塵了,也要香如故。

 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處境,風雨侵淩,雕殘零落,成泥作的淒涼、衰颯、悲戚,壹股腦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正是末句想見勁節(卓人月《詞統》)。而這勁節得以想見,正是由於該詞十分成功地運用比興手法作者以梅花自喻,以梅花的自然代謝來形容自己,已將梅花人格化。詠梅,實為表白自己的思想感情,給人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成為壹首詠梅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