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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線閱讀原著《杉木》中求最新穎TN比賽

[1]

在我家門前的院子裏,有壹棵冷杉樹。

這麽大的院子從來沒有長過雜草,只有這麽壹個龐然大物站在裏面,很突兀。從窗口我只能看到壹個光禿禿的樹幹。我必須擡頭才能看到樹頂和上面的幾根樹枝。這樣枯萎的樹幹和毫無生氣的樹枝讓我很難確定它是否還活著,或者說它是否有真正的生命和靈魂。

去年春天的壹個晚上,壹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讓窗戶突然吵了起來。我關好門窗,上床睡覺。接著是閃電,壹會兒亮如白晝,壹會兒又是可怕的雷聲。我把頭埋在被子裏,淺淺睡了壹覺,然後就睡著了。第二天,我起來開門,才發現院子裏的冷杉樹頂昨晚被閃電劈斷,掛在樹梢的壹半。然後掛片被村長和他的人砍了,沒能留在我家當柴燒。不知道後備箱被滑板車拖到哪裏去了。

壹天早上,我像往常壹樣準備繞著村口走壹圈,卻欣喜地發現,樅樹的樹頂上已經長出了壹束新綠的枝條。從那以後,我開始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樹下度過。我壹直覺得它和我有著揮之不去的聯系。

[2]

很小的時候,在同齡人還能喋喋不休的那壹刻,我就開始被清晰的分辨出來了。我不能說話,因為我出生了。

我從來沒有大度到接受別人的嘲笑或調侃,哪怕聽到壹句簡單的“啞巴”。我無法用言語反駁任何東西。有時候生氣的時候,我可以不管不顧的拿起任何東西朝對方扔去。在我上學的頭幾天,我的脾氣開始變得非常暴躁和無法控制。後來我退學回家了。我沒有選擇去特殊學校。我年輕的固執認為這很丟臉。

輟學幾年,沒找到工作,也沒有合適的出路,就閑著沒事幹。後來我開始每天早早出門,壹路走到村口,再折回來走到村尾。有時候在田間遇到大量各種顏色的野花或者荷葉,我會駐足良久。

[3]

院子裏的杉樹是我出生那年我媽種的,所以她壹直說它陪我壹起成長。我每天都坐在樹下,擡頭看很久。我擡頭看著它剛剛長出的新枝,漸漸拔出綠葉。我仿佛聽到那些小生物在枝頭狂奔的細小聲音。杉樹的羽狀針葉突然讓我想起了沙漠中的駱駝刺。在樹的基部,之前刷過的壹層石灰已經壹點點脫落,露出斑駁的樹皮。然後,這只是和我有關,所以我壹直偏執的認為,這棵杉樹代表了經歷過命運動蕩的我。和我壹樣,成長在同壹個時代。

但在當時,這樣的吹噓並不膚淺。現在我漸漸明白,我給媽媽帶來的痛苦和焦慮會比我所受的要多得多。而這壹切都是從我小時候她背著我四處求醫開始的。但當時覺得眼前的壹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我受了這麽大的不幸,我媽背著我去看醫生,這是應有的因果關系。於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很穩,平靜的看著媽媽腳下不斷變換角度的泥濘山坡。很多下雨天我媽就這樣背著我,我打著傘陪她走過很長很長的山路。但那時候我還太小,不懂她,以至於她不小心的失足會激起我極大的憤怒,就像壹個人從沈睡中突然被驚醒的突然的憤怒。那時候我會推開她從她背上跳下來,扔掉我的傘,讓它被風拖到很遠的地方,沈浸在雨中,甚至冷漠地坐到泥裏。當時我覺得這樣就足夠表達我的不滿了,這樣她才會引人註意。

而結果也確實如此。他迅速摸索到遠處,壹把抓住飄過的傘,然後回頭向我跑來,叫著我的名字。

“算了,媽媽知道這是不對的,好嗎?快起來,壹會兒妳會著涼的。”

“起來,兒子,媽媽會跟妳道歉嗎?”

“媽媽下次每壹步都穩穩的賣,好嗎?”

“這水是涼的,妳……”

我記得她扔掉手裏的傘,背著我雙手抱著我想把我抱起來。我察覺後,雙腿瘋狂彈跳,濺了自己壹身泥。

那天我們沒有再往前走,而是早早回家了。回來的路上,我故意踩進了水坑。我沒有穿雨靴,只是穿了壹雙極其濕滑的布鞋,裏面灌滿了水,涼意在腳邊蔓延。我壹直聽到我媽在後面跟我說:“走慢點,小心點,不然我背妳。”這時候我竊喜,甚至生出了勝利的喜悅。

為什麽會這樣?我壹直在問自己。

[4]

可能我壹直以為我媽能承受這壹切。雖然我突然意識到,我媽需要用老來形容,但她還算硬朗,還能種幾畝地,同時還在鎮上的工廠上班,所以我沒有為她想什麽。

我真的沒有為她想過什麽,也是在她突然去世後,那些東西才開始清晰地滲入我的意識。我從來不知道她得了重病,以前也沒聽她提起過。可能在她提到之前,我出去閑逛了,在星光下很晚才回來。那時候我回去的路上,會有村民跟我說,剛才我媽急著找我,讓我趕緊回去。回家後,我打開門,看見她在昏黃的燈光下發呆,眼睛卡在角落裏。我走近,她眼睛突然壹亮,馬上直起身子說我回來了,她去給我做飯。

我能清楚地記得,她走的那天中午,我和她進行了壹次尷尬的談話,然後我坐在烈日下的院子裏,回想過去,突然有壹種焦慮。壹開始我媽勸我,外面陽光明媚,但她攔不住我,就沒再請我進屋。壹兩個小時過去了,我才開始平靜下來。然後我回到屋裏,突然發現我媽躺在地上,抽搐著。這樣的場景真的讓我呆住了,就像是在我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突然給了我壹個心靈上的打擊。與此同時,我只想著如何快速獲得外界的幫助。我的身體毫無意識控制地沖向電話,匆匆按下了三位數。電話接通後,我耳邊不斷重復的是壹遍又壹遍的耐心詢問。我張開嘴,卻壹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得不努力練練嗓子。突然看到周圍的絕望和恐懼,媽媽還在地上痛苦的掙紮。我幾乎瘋狂地把家裏所有能發出破音的東西都砸了,然後含著眼淚沖到外面。當我找到我的鄰居時,我的眼裏充滿了淚水,我的手臂在大大地揮舞著,希望他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後我就直接拉著他的衣服往我家走,但是當我們最後進來看到我媽的時候,她已經安靜的躺在地上,手裏拿著很多玻璃碎片,還在滲血。

我想我真的無法形容失去母親那壹刻的空虛感。此刻的我似乎壹無所有,既害怕又無助。我從未如此清醒地意識到生命的存在及其脆弱。我想,這樣的悲傷並沒有讓我的人生崩潰,更沒有讓我滋生出去找死的念頭。反而是相當微弱的,我對死亡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夾雜著母親離開後鋪天蓋地的陰郁,渲染在腦海裏。

之後,我哭了很久。我沒有因為極度悲傷而落淚,就像我每天聽到的那樣。我的眼淚反而掉了下來,我的臉變得很痛,我無法把任何表情放在臉上。我只是不停地哭。我在想,以前我媽會是怎樣不斷的為我擔心,為我勞累,又會是怎樣每次我強行出門,她都會繞著村頭村尾走壹圈,心裏默念著她卑微的祈禱。我至今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重病中避開我的視線吃藥的,還是她從來不吃藥。

[5]

我在杉樹下坐了很久,眼前開裂的樹皮讓我想起了夏天媽媽在水田裏插秧回來後腿上開裂的紋路。於是,找了半天,我止不住的哭,我能聽到我沈重的抽泣聲在院子裏回蕩。

我壹直在想被我遺忘的過去,被我忽視的痛苦。她的兒子被命運的潮流打了回去,退縮回家了。之後,他不斷地把自己的憤怒發泄在最親近的人身上,想念那個他認為可以接受壹切的母親。他把自己放在最不幸的位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痛苦也會加在母親身上。母親寧願自己壹個人承受這壹切,或者讓自己同時變聾變瞎,但這終究無法實現,所以她努力讓兒子過得更好。

我壹個人去她工作的工廠給她送東西。在點點機器的盡頭,我聽到了嚴厲的斥責。我躲在機器後面,看著那邊的景象。被訓斥的是我媽。訓斥她的那個人有個大啤酒肚。我不記得他說了什麽,只記得他說話的時候頭壹直往後仰,好像承受了很大的後坐力。我媽壹直不吭聲,我就下意識地認定她是個女強人,和眼淚無關。但是現在,當我可以完全把思想轉移到她身上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她在我面前也表現出了順從,甚至是縱容。那時候的我,畢竟太聰明了,用壹大堆寫的鏗鏘有力的話反駁了她所有的勸說,還肆無忌憚的砸家裏的東西然後跑出門去。但每次回來,幾乎都能看到她的眼淚。

現在想起來,真想告訴所有經常和媽媽發生爭執的孩子,當他們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當他們抱怨她不理解自己的時候,趁著她還在這個世界上有限的時間去理解她。我明白,但是太晚了。

[6]

記得有壹次我坐在院子裏,對著杉樹發呆,有女同學三三兩兩的走過來。他們說學校今天組織了壹個活動,讓學生在農家樂裏自己做壹頓飯,然後其中壹個女生手裏提了壹大塑料袋蔬菜。這些女生沒有嘲笑我不會說話,也沒有可憐我,只是壹開始很驚訝,然後笑著表示心意。就這樣,我感覺和他們很親近,當然也很歡迎他們。然後吃了壹頓很久沒有這麽豐盛的午餐。

晚飯後,我和壹個女小孩坐在院子裏,拿著紙和筆聊天。每次我遞過壹張紙,她都會以“哦”開頭的微笑回答我的問題。另外兩個女孩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奇怪地看著每壹個地方,有說有笑。我接著寫了壹句話,問我前面的女生:“妳覺得妳媽媽怎麽樣?”她看完搖頭說不喜歡她。我大吃壹驚,寫下“為什麽”遞給她。他跟我說她媽媽壹直管著她,不講道理,從來不為她著想。我停筆寫了很久,最後寫了壹句,“我覺得妳應該對妳媽媽好壹點。做母親不容易。比如我媽,這輩子為了我吃了很多苦。”後來他說我和她情況不壹樣,她還說她媽媽根本不管她,在外面只關心自己。她講完後,我想告訴她,這個世界上的母親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她們表達的方式不同,或者說她們沒有找到她的愛。可我還是不知道怎麽寫,自己都沒做過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去教別人?畢竟沒有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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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這位母親走得太匆忙了,沒來得及看兒子做點什麽。

之前偶然看到壹篇關於作者母親的文章,突然被這樣類似的感覺驚到了。書上說:“她心裏苦得要死,上帝見她受不了,就把她叫了回來。”是啊,我在這個渾渾噩噩的世界裏為兒子操碎了心,也不知道能不能期待她希望兒子能有的結果。可能她從來沒有這麽期待過,從壹開始就決定照顧兒子,直到最後去世。

院子裏的杉樹,那伸向天空的樹幹,就像壹顆經過風雨洗禮的忍耐的心。我看著它,壹整天都在想它,問自己為什麽不能早點理解媽媽。我記得我媽以前說過,“坐在這個院子裏,看看書什麽的也挺好的,吃完了再叫妳。”她壹直害怕我在外面會出事,但她說不出來,更別說喊了。畢竟她能經常在院子裏看到,心裏會更踏實。就這樣,漸行漸遠的記憶不斷重現,直到眼前的杉樹變成了只有在夜晚才能分辨的影子。我看著身後空蕩蕩的房子,敞開的門死壹般寂靜,什麽也看不見。這才知道,我媽終究是走了,也沒有人探出頭來請我進去吃飯。

我媽生前什麽都沒問我,也沒說我的希望,比如我該找個什麽樣的工作,我該有個什麽樣的未來。我只記得她曾經說過的壹個願望,只是很模糊,沒有太多的話來表達。至於現在,我可以把它總結打磨,長久地留在心裏,也反復希望:“我希望失去三分之壹的生命,換來妳多壹天的生命。”

[8]

有壹天,我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打了個盹。院子裏充滿了小陽春的微風,村民路過時有壹段對話:

“沒想到這棵杉樹這麽高。”

“是啊,種這樣壹棵樹要澆多少年?”

我睜開眼睛,漸漸想起了我媽種下這棵樹後受了多少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