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賞析
第壹首詩是這組詩中最長的壹首。開頭說“秋浦長似秋”:秋浦老是像秋天的樣子。這是因地名而產生的詼諧,也是為引出下句“蕭條使人愁”而設。秋——蕭條——愁,順理成章,並且十分和諧,讀之頓生冷落寂寥之感。三四句承上寫愁:“客愁不可度,行上東大樓。”“正西望長安,下見江水流。”壹個“望”字,凝聚著深沈的憂憤。“望長安”正是詩眼所在。後面四句是對江水說的話。“遙傳壹掬淚,為我達揚州。”揚州是北上長安的必經之處,詩人要把憂國之淚寄往揚州,實為寄往長安。淚雖壹掬,卻極有分量。
第二首詩與前壹首壹樣,也是抒發客愁和對長安的思念,思歸益切,愁緒愈來濃。“秋浦猿夜愁,黃山堪白頭。清溪非隴水,翻作斷腸流。”前四句寫別愁,比較婉曲;“欲去不得去,薄遊成久遊。何年是歸日,雨淚下孤舟。”後四句進壹步言歸思,直抒胸臆,壹氣呵成。
第三首詩是壹首具有寓意的詠物詩。此詩正面贊美秋浦的錦駝鳥,而以山雞作為陪襯,但對後者並無貶意。從詩意看,詩人對山雞所傾註的同情似乎還更多壹些。
第四首詩是李白的自畫像。全詩描繪的詩人形象是滿腹憂郁,形容枯槁,白發蒼蒼的孤苦老人。盛年不再的李白,是懷著失意的心情來到秋浦的,雖然是剛過“知天命”的年紀,可是好像壹下子白發就全白了。在此詩的開頭,他說自己是“兩鬢入秋浦,壹朝颯已衰”。聽起來似乎覺得原來還李白壹直是兩鬢青絲,但到了秋浦之後,沒有想到竟然會在壹天早上起來之後,發現兩鬢已經白發蒼蒼了!“壹朝”極言頭發白得之快,簡直出乎意料之外,言下之意,還真有點當年伍子胥過不去昭關,壹夜之間,就把頭發愁白了的味道,但是伍子胥是心急火燎,李白卻並不著急趕到哪裏去,而且,也不像伍子胥那樣過不了昭關就有性命之憂,但是又為什麽白了頭發呢?李白在驚異之余,給自己找了壹個看上去說得過去的原因:“猿聲催白發,長短盡成絲。”中國古代的文人壹聽到猿聲,馬上就會愁腸百結的,這其中的例外恐怕還只有李白壹人,不過那也是他晚年在長流夜郎的途中,在三峽中得到大赦,乘舟東歸的時候,曾經歡快地寫到“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可是在眼下,他可沒有這麽好的心情,猿聲壹“催”,他滿頭的青絲,不管是長是短,統統白了,這個“催”字可謂是用得驚心動魄,本來頭發就在壹夜之間白了,那裏還禁得住猿聲的催促!這首詩由於用了“壹朝”和“催”這兩個詞來著重強調自己頭發白得異乎尋常地快,不由得讓人想到他在《將進酒》中的名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首詩的表層意義是詩人對進入暮年的喟嘆,深層意義是抒發壹種匡時濟世之大誌而又無門可報,欲罷而又不能的矛盾情懷。
第五首詩前兩句“秋浦多白猿,超騰若飛雪”說明了地點和描寫的對象,並塑造出白猿歡樂嬉戲的群像;後兩句“牽引條上兒,飲弄水中月”,則是對白猿母子戲月的特寫,把白猿的動態寫得活靈活現。
第六首詩開篇以“愁”字領起,展現出詩人面對殘酷現實和即將爆發的戰亂壹籌莫展的苦悶心情和深廣憂憤。”愁作秋浦客,強看秋浦花“,連觀賞秋色也要強打精神,與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感受相似,可見情緒是比較低落的。
第七首詩可以說是這十七首詩的綱領,它真摯深切地抒發了詩人暢遊秋浦時的心境。詩中以山簡、寧戚、蘇秦自況,抒發了自己抱負、境遇和不平。從”白石爛“和”黑貂裘“這兩個典故上,讀者不難明白,在長安時失意於最高統治者其實壹直是李白心中抹不去的隱痛。”白石爛“是寧戚在不得誌時,抓住齊桓公出行的機會,牽牛叩角而歌時唱的歌詞,”南山燦,白石爛,……生不逢堯與舜禪,長夜漫漫何時旦!“從而引起了齊桓公的註意而最終得到了重用;”黑貂裘“則是說的戰國時期最成功的策士蘇秦在壹開好遊說秦惠王失敗後,窮困潦倒的處境,”說秦王,書十上而說不行,黑貂之裘敝,黃金百斤盡。“(《戰國策·蘇秦始以連橫說秦》)李白覺得自己的處境就好比那失意東歸的蘇秦,而再也不會像寧戚那樣得到君王的賞識了。
第八首和第九首,詩人描繪了秋浦的奇特景觀:水車嶺和江祖石。在藝術處理上,兩首也很相似。第八首除壹句”天傾欲墮石“略帶誇張外,其余都是如實描繪;第九首也是除”青天掃畫屏“壹句用比外,純用白描手法,不以詞語驚人而以意境取勝。
第十首詩,李白以輕快的筆調描寫山鄉的自然風光:嘉木成林,滿山蔥翠,白鷺橫飛,白猿長鳴。但末二句筆鋒陡轉,勸誡人們不可去觀賞這裏的山光水色,因為那淒厲的猿聲使人愁腸寸斷。
第十壹首詩,詩人選擇了兩塊不尋常的巖石,描寫它們雄奇峻峭的姿態,繪制了壹幅十分壯觀的畫面,傾訴了詩人對秋浦山水的愛慕之情。
第十二首詩,寫的是平天湖的夜景和詩人觀賞夜景時的感受。前兩句寫景,後兩句抒情。想象豐富,韻味無窮。
第十三首詩,寫江南水鄉之景和民間采菱男女之情,也是先寫景,後寫情,而景和情又是相互關聯、滲透、交融的,充滿了鄉土氣息和生活氣息,語近情逸,令人神遠。
第十四首詩,是壹首正面描寫和歌頌冶煉工人的詩歌,在中國浩如煙海的古典詩歌中較為罕見,因而極為可貴。“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詩壹開頭,便呈現出壹幅色調明亮、氣氛熱烈的冶煉場景:爐火熊熊燃燒,紅星四濺,紫煙蒸騰,廣袤的天地被紅彤彤的爐火照得通明。詩人用了“照”、“亂”兩個看似平常的字眼,但壹經煉入詩句,便使冶煉的場面卓然生輝。透過這生動景象,不難感受到詩人那種新奇、興奮、驚嘆之情。接著兩句“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轉入對冶煉工人形象的描繪。詩人以粗獷的線條,略加勾勒,冶煉工人雄偉健壯的形象便躍然紙上。“赧郎”二字用詞新穎,頗耐尋味。從“赧郎”二字,可以聯想到他們健美強壯的體魄和勤勞、樸實、熱情、豪爽、樂觀的性格。結句“歌曲動寒川”,關合了上句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冶煉工人壹邊勞動,壹邊歌唱,那嘹亮的歌聲使寒冷的河水都蕩漾起來了。他們唱的什麽歌,詩人未加明點,讀者可以作出各式各樣的補充和聯想。歌聲把寒川激蕩了,當然不會,這只是詩人的獨特感受,是誇張之筆,卻極為傳神。如果說,“赧郎”句只是描繪了明月、爐火交映下冶煉工人的面部肖像,那麽,這壹句則揭示出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們豐富的情感和優美的情操,字裏行間飽含著詩人的贊美歌頌之情。
這是壹幅瑰瑋壯觀的秋夜冶煉圖。在詩人神奇的畫筆下,光、熱、聲、色交織輝映,明與暗、冷與熱、動與靜烘托映襯,鮮明、生動地表現了火熱的勞動場景,酣暢淋漓地塑造了古代冶煉工人的形象,確是古代詩歌寶庫中放射異彩的藝術珍品。
第十五首詩,是組詩中流傳最廣的壹首。“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劈空而來,似大潮奔湧,似火山爆發,駭人心目。單看“白發三千丈”壹句,真叫人無法理解:白發怎麽能有“三千丈”呢?讀到下句“緣愁似個長”,豁然明白,原來“三千丈”的白發是因愁而生,因愁而長。愁生白發,人所***曉,而長達三千丈,該有多少深重的愁思。十個字的千鈞重量落在壹個“愁”字上。以此寫愁,匪夷所思。奇想出奇句,不能不使人驚嘆詩人的氣魄和筆力。古典詩歌裏寫愁的取譬很多。宋人羅大經《鶴林玉露》說:“詩家有以山喻愁者,杜少陵雲:‘憂端如山來(按:當作“齊終南”),澒洞不可掇’;有以水喻愁者,李頎雲:‘請量東海水,看取淺深愁’。”李白獨辟蹊徑,以“白發三千丈”之長喻愁之深之重。人們不但不會因“三千丈”的無理而見怪詩人,相反會由衷贊賞這出乎常情而又入於人心的奇句,而且感到詩人的長嘆疾呼實堪同情。
人看到自己頭上生了白發以及白發的長短,是因為照鏡而知。首二句暗藏照鏡,三四句就明白寫出:“不知明鏡裏,何處得秋霜!”秋霜色白,以代指白發,似重復又非重復,它並具憂傷憔悴的感情色彩,不是白發的“白”字所能兼帶。上句的“不知”,不是真不知,不是因“不知”而發出“何處”之問。這兩句不是問語,而是憤激語,痛切語。詩眼就在下句的壹個“得”字上。如此濃愁,從何而“得”?“得”字直貫到詩人半生中所受到的排擠壓抑;所誌不遂,因此而愁生白發,鬢染秋霜,親歷親感,何由不知!李白有“奮其誌能,願為輔弼”的雄心,有使“寰區大定,海縣清壹”的理想(均見《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盡管屢遭挫折,未能實現,但他的誌向紿終不泯。寫這首詩時,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壯誌未酬,人已衰老,不能不倍加痛苦。所以攬鏡自照,觸目驚心,發生“白發三千丈”的孤吟,使天下後世識其悲憤,並以此奇想奇句流傳千古,可謂善作不平鳴者了。
第十六首詩,李白用壹種極為欣賞的眼光,再現了秋浦人家的生活情調:漁家在夜以繼日地打魚,而他的妻子也不肯閑著,在竹林深處,張網捕鳥。壹家人都在為著生活而忙碌,但是心態卻是非常平和的,這首被人贊為頗有王維《輞川詩》格調的詩作,顯然是在壹種輕松自在的心境下創作出來的。正是這種不斷地自我更新,不斷地接受新事物的健康心理,才使得李白不論身處何地,都能寫出膾炙人口的華彩辭章來的重要主觀因素。
第十七首詩,也是最後壹首,以黯然離別秋浦作結,傳達了壹種傷感的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