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四大女詩人,指的是李冶、薛濤、魚幼薇、劉彩春,但劉彩春的詩文無從查考,只知她約比薛濤小十五歲左右,當薛濤四十壹歲時在蜀地與元稹交往密切,幾年後元稹移官浙東便拋棄“女校書”與當地絕色歌妓二十五歲的新歡劉彩春好上了。前三位是煌煌唐朝詩壇上的極富才情的女子,所作詩篇比之須眉毫不遜色。她們容貌絕倫,但性情為後世不解甚至不齒,在社會風氣比較開放的唐朝也是惹得眾人議論紛紛。
李冶(?---公元784年)壹作裕,字季蘭(《太平廣記》中作“秀蘭”),烏程(今浙江吳興)人,後為女道士,是中唐詩壇上享受盛名的女冠詩人。晚年被召入宮中,至公元784年,被德宗處死。
她容貌俊美,天賦極高,從小就顯露詩才,頗有文才。六歲時寫下壹首詠薔薇的詩,其中有這樣兩句:“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 她父親認為不詳,“架卻”諧音“嫁卻”,小小年紀就知道待嫁女子心緒亂,長大後恐失婦德。
出嫁為女道士後,她又與許多詩人鴻儒交遊,酬詠甚多。她神情瀟灑,專心翰墨,生性浪漫,愛作雅謔,又善彈琴,尤工格律。當時超然物外的知名作家陸羽(鴻漸)和釋皎然均同她意甚相得,著名詩人劉長卿也與她有密切聯系,她還與朱放、韓揆、閻伯鈞、蕭叔子等人情意非常投合。其中詩歌《寄朱放》、〖送閻二十六赴剡縣〗等詩壹掃從來女性作家的羞澀之態,坦然男女社交,在千後千年的歷史上都是罕見的。天寶年間,玄宗聞知她的詩才,特地召見她赴京入宮,那時,她已進入暮年,正棲身著名的花都廣陵。接旨後,只得應命北上。她有七律《恩命追入留別廣陵故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為“其詳詞意,不類冶作”,似乎缺乏根據。)詩壹首。
李冶的詩以五言擅長,多酬贈譴懷之作。李季蘭的詩才應該是唐朝女詩人中最好的。她有壹首詩把夫妻關系壹語道破: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還有壹首《相思》,賦盡天下相思苦!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壹時斷。
陸羽只是她的藍顏知己,她應該更喜歡他們的另壹朋友詩僧皎然,不管她和陸羽好到什麽程度,但兩人絕不僅是場面上的交情,而是真的惺惺相惜。有壹次李妹妹生了重病,陸羽聞訊後連忙趕去探望,李妹妹對此十分感激還寫了壹首詩。再說這個皎然,有人說他是謝靈運的十世孫,但陳郡謝氏在東晉末年就被滅族了的。反正李妹妹最初還常寫詩給他暗示柔情,奈何皎然道行已深,不為所動,寫了個“答李季蘭”詩表達自己的心意:“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李妹妹還和很多詩人相交,俺不怎麽認識就不寫他們了。關於劉長卿,有壹個黃段子:有壹次朋友聚會,詩人劉長卿得了種不好意思說的怪病——“陰重之疾”,也就是當代醫學說的疝氣。李季蘭竟然莞爾壹笑,當著眾人的面,用陶淵明的名句款款詢問:“我聽說,妳‘山氣日夕佳’?”劉長卿嘻嘻壹笑,用布兜托起腫脹下垂的下腹,同樣念著陶淵明的詩,答道:“是啊,我這是‘眾鳥欣有托’了。”三十過後,李妹妹交際愈加廣泛,上通王公貴族,下至僧道隱士。連唐玄宗也有所耳聞了,詔她進見,君臣見她雖是遲暮之年尤是動人,於是大家敬稱她壹聲:“俊媼(漂亮老太婆)”。不幸的是後來在戰亂中站錯了隊伍,被唐德宗下令撲殺了,盛名所累!
宋人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著錄《李季蘭集》壹卷,今已失傳,僅存詩十六首。 劉長卿對李冶的詩極其贊賞,稱她為“女中詩豪”。高仲武評論說:“士有百行,女唯四德。季蘭則不然。形器既雌,詩意亦蕩。自鮑照以下,罕有其倫。”又說她“上方班姬(婕妤)則不足,下比韓英(蘭英)則有余。不以遲暮,亦壹俊嫗。”
薛濤(770-832),字洪度。父薛鄖是壹京都小吏,安史之亂後居成都,薛濤於唐代宗大歷三年出生。薛濤幼時即顯過人天賦,八歲能詩,其父曾以“詠梧桐”為題,吟了兩句詩:“庭除壹古桐,聳幹入雲中”;薛濤應聲即對:“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薛濤的對句似乎預示了她壹生的命運。十四歲時,薛鄖逝世,薛濤與母親裴氏相依為命,迫於生計,薛濤憑自已過人的美貌及精詩文、通音律的才情開始在歡樂場上侍酒賦詩、彈唱娛客,被稱為“詩伎”。
薛濤15,16歲時已經芳名遠播,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垂青她的才華,召令賦詩侑酒。雖說她做的是歌妓——好像唐朝的這種官妓主要是出賣才藝,比起李季蘭魚玄機之輩倒更添壹份莊重。後不知緣何惹怒了韋臯,被流放到四川邊陲松州。那裏偏遠荒涼,聰明的薛濤在途中寫下了十首詩差人送給韋臯。這十首詩是用犬、筆、馬、鸚鵡、燕、珠、魚、鷹、竹、鏡來比自己,而把韋臯比作是自己所依靠著的主、手、廄、籠、巢、掌、池、臂、亭、臺。只因為犬咬親情客、筆鋒消磨盡、名駒驚玉郎、鸚鵡亂開腔、燕泥汗香枕、明珠有微瑕、魚戲折芙蓉、鷹竄入青雲、竹筍鉆破墻、鏡面被塵封,所以引起主人的不快而厭棄。這就是著名的“十離詩”。韋臯到底還是舍不得,很快又把她調回來了。但是經歷了這壹遭的薛濤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壹回來就出錢把自己從樂籍中贖了出來,搬到了浣花溪邊住,開始施展另壹項她的絕世才華--造紙。她把樂山特產的胭脂木浸泡搗拌成漿,加上雲母粉,滲入玉津井的水,制成紅色的彩箋,上有松花紋路,她就專門用來謄寫自己的詩作。世謂“南華經、相如賦、班固文、馬遷史、薛濤箋、右軍帖、少陵詩、達摩畫、屈子離騷”,乃古今絕藝。
韋臯後劍南節度使總***換過了十壹位,每壹位上任必定都要拜訪薛濤,已成官場慣例。當時與薛濤詩文酬唱的名流才子甚多,如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張籍、杜牧、劉禹錫、張祜等。據說因為有薛濤的存在,詩人們每寫出壹首詩,第壹個想給皇帝看,第二個就想給薛濤看。因為皇帝是男性權威的化身,而薛濤是女性品味的代言人。但是,薛濤42歲的時候卻偏偏愛上了31歲的元稹--就是那位拋棄了自己表妹還把這段寫成會真記大肆宣揚的無恥文人。這場華麗麗的姐弟戀(不曉得那個時候有米有引起8卦小炒漫天飛,壹千多年後的鋒菲戀還是那麽的轟動)維持了壹年直到元稹離開成都返京,離別時薛濤寫了壹首《送友人》: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蒼蒼。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當薛濤刻骨銘心的思念著元稹時,他卻正和年輕貌美的劉彩春進行的如火如荼--這個mm後來被害得更慘。難得是薛濤保持了她壹貫聰明機警的作風,看到與元稹白首無望,也不再做糾纏,安然地繼續自己的生活。這是壹個真正冰雪聰明的女子,能審時度勢,獨善其身。
薛濤詩選:
井梧吟
庭除壹古桐,聳幹入雲中。 (父鄖句)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濤句)
鴛鴦草
綠英滿香砌,兩兩鴛鴦小。
但娛春日長,不管秋風早。
送友人
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蒼蒼。
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王建有詩贊其才:萬裏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裏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
魚幼薇即魚玄機(約844——約871年)字幼薇,壹字蕙蘭,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人,市民家女,姿色傾國,天性聰慧,才思敏捷,好讀書,喜屬文。十五歲被李億補闕(掌諷諫之官)納為妾,與李情意甚篤、但夫人妒不能容。唐懿宗鹹通時,李億遣其出家,在長安鹹宜觀為女道士。但她對李卻壹往情深,寫下許多懷念他的詩。她曾漫遊江陵、漢陽、武昌、鄂川、九江等地以遣懷;亦曾放縱情懷以求知己。
少時以才氣稱於世,溫庭筠特意來到窮街陋巷中拜見這位年未及十三步的詩童。他出了道“江邊柳”的考題,而幼薇揮筆寫就“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的五律應答。溫庭筠既驚艷不已,又隱隱地看透了這個小妮子的命運:“系客舟”,也許意味著她終將難免以色事人。
在唐代,與魚玄機齊名的兩位才女李治和薛濤都以詩著名。李治五六歲時,在庭院裏作詩詠薔薇:“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她父親生氣地說:“此必為失行婦也!”後竟如其言。薛濤的故事更有名,她八九歲就知聲律,其父指著井裏梧桐詠詩:“庭除壹古桐,聳幹入雲中。”小薜濤應聲道:“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也讓她父親黯然了許久。這三個女人最終都成了形態不同的妓女。早年的詩果然都成為她們命運終局的讖語。事實上,史上有名的女詩人幾乎只剩李清照是良家婦女了。
溫庭筠終究沒有娶魚幼薇。這位才情非凡的“醜鐘馗”沒有勇氣接受壹位年未及笄的女孩的感情。從此,他們壹直堅持著亦師亦友的關系。16歲時,魚幼薇嫁與吏部補闕李億為妾。可惜李億的老婆裴氏出身望族,眼裏容不下小魚,硬把幼薇掃出家門、踢進長安鹹宜觀作道姑,起道號為玄機。那時,魚玄機才17歲。
在以前的小說話本中,壹般寺院道觀,都是專門收容看破紅塵之人的,尼姑庵女道觀更是專供癡情女逃情或避難的。不過唐代的道觀寺院卻發揮了另壹種功能:偷情。像唐玄宗的胞妹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就建起自己的道觀,因為出家可以更自由地交納風流才子,從此,這裏青樓不似青樓、庵堂不象庵堂,武則天、楊玉環幹脆以出家為幌子,重新入宮了。這些公主、嬪妃入道修真,帶動了壹撥知識女性,像李冶道、盧媚娘、卓英英、楊監真、郭修真都在這裏寫下不少好詩,同時也撩起了道觀裏的無邊春色。性學專家潘綏銘在他的《存在與荒謬》壹書中說:“尼姑壹般不會跟男人有什麽瓜葛,但是恰恰因此,她們實際上只是男性社會裏的貞節花瓶,以便讓男人們覺得,這個世界多麽圓滿啊,畢竟還有壹些守身如玉的聖女供我們崇拜,有時候,還讓我們有的可偷。”換上道袍,道觀裏的女郎,成為男人最後的性幻想對象。
魚玄機並非沒有愛過李億,奈何李億雖是狀元,人品才華都不過爾爾,心也就死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句詩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從自戀自憐,到自戕自毀。及時行樂吧,沒有誰值得留戀。
艷幟高張的鹹宜觀寫下“魚玄機詩文候教”的廣告,確是吸引了不少心存挑畔的才子。曾和魚玄機交遊的文士有:李郢、溫庭筠、李近仁、李騭等。魚玄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自由自在:她可以以盛宴和狂歡來招待客人,看誰不順眼也可以壹腳就把人家踢出門去。魚玄機的生動、鮮活、潑辣、才華,迷倒了整個長安城,男人都俯在她的石榴裙下,聽候她的差遣。那壹刻,她是情欲世界的女皇。誰都知道魚玄機是出了名的蕩婦。可是,她的道觀門前,還不是排成了長隊?無怪乎她縱聲大笑,要把天下無行的男人都視為腳底泥。然而,放浪和狂傲之外,她從自己的詩和文字裏,照見了自己的卑微:壹旦失去了追求者和愛慕者,她將無處可逃。外表依然美艷絕倫的魚玄機,內心卻開始生出黴斑,開始蔓延,她不是不知道這點。就像武林第壹美人林仙兒的下場壹樣,魚玄機24歲的時候,人人都看出來,她人老珠黃了。
因為和丫環綠翹爭寵,魚玄機把綠翹打死了。而審問她的,竟是舊日追求她而被掃出門去的裴澄。魚玄機被斬首了,終年24歲。“壹個會寫詩的賣笑的道姑,最後卷入壹件普通刑事案件。”歷史最終對她竟然用了這樣壹句評價。只有在王小波的《尋找無雙》裏,還殘留著她的壹縷香魂,還有她那壹大把水草壹樣茂盛而動人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