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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浪淘沙>的鑒賞

年代:唐

作者:李煜

題 :浪淘沙

內容:

簾外雨潺潺,[1]

春意闌珊。[2]

羅衾不耐五更寒。[3]

夢裏不知身是客,[4]

壹晌貪歡。[5]

獨自莫憑欄,

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註釋:

[1]潺潺:形容雨聲。

[2]闌珊:衰殘。壹作“將闌”。

[3]羅衾(音親):綢被子。不耐:受不了。壹作“不暖”。

[4]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5]壹晌(音賞):壹會兒,片刻。貪歡:指貪戀夢境中的歡樂。

此詞上片用倒敘手法,簾外雨,五更寒,是夢後事;忘卻身份,壹晌貪歡,是夢中事。潺潺春雨和陣陣春寒,驚醒殘夢,使抒情主人公回到了真實人生的淒涼景況中來。夢中夢後,實際上是今昔之比。

李煜《菩薩蠻》詞有句:“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所寫情事與此差同。但《菩薩蠻》寫得直率,此詞則婉轉曲折。詞中的自然環境和身心感受,更多象征性,也更有典型性。

下片首句“獨自莫憑欄”的“莫”字,有入聲與去聲(暮)兩種讀法。作“莫憑欄”,是因憑欄而見故國江山,將引起無限傷感,作“暮憑欄”,是晚眺江山遙遠,深感“別時容易見時難”。兩說都可通。

“流水落花春去也”,與上片“春意闌珊”相呼應,同時也暗喻來日無多,不久於人世。“天上人間”句,頗感迷離恍惚,眾說紛紜。其實語出白居易《長恨歌》:“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天上人間”,本是壹個專屬名詞,並非天上與人間並列。李煜用在這裏,似指自已的最後歸宿。

應當指出,李煜詞的抒情特色,就是善於從生活實感出發,抒寫自已人生經歷中的真切感受,自然明凈,含蓄深沈。這對抒情詩來說,原是不假外求的最為本色的東西。因此他的詞無論傷春傷別,還是心懷故國,都寫得哀感動人。同時,李煜又善於把自已的生活感受,同高度的藝術概括力結合起來。身為亡國之君的李煜,在詞中很少作帝王家語,倒是以近乎普通人的身份,訴說自已的不幸和哀苦。這些詞就具有了可與人們感情上相互溝通、喚起***鳴的因素。《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如此,此詞亦復如此。

即以“別時容易見時難”而言,便是人們在生活中通常會經歷到是壹種人生體驗。與其說它是帝王之傷別,無寧說它概括了離別中的人們的普遍遭遇。李煜詞大多是四五十字的小令,調短字少,然包孕極富,寄慨極深,沒有高度的藝術概括力是做不到的。

集評

《樂府紀聞》:後主歸家後與故宮人書雲:“夢裏不知身是客,壹晌貪歡,“流水

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舊臣聞之,有泣下者。七夕在賜第作樂。太宗聞之怒,更

得其詞,故有賜牽機藥之事。

蔡絳《西清詩話》:詩人(李煜)歸宋後,“每懷故國,且念嬪妾散落,郁郁不自

聊。”“嘗作長短句(即指此詞),含思淒惋,未幾下世。”

王方俊《唐宋詞賞析》:這首詞的藝術成就是很高的,自然率真,直寫觀感,直抒

胸臆,因之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它不僅在舊時曾為人傳誦,現在看來也是我國詩歌藝

術寶庫中的壹件珍品。

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言夢中之歡,益見醒後之悲,昔日歌舞《霓裳》,

不堪回首。結句“天上人間”三句,愴然欲絕:此歸朝後所作。尤極淒黯之音,如峽猿

之三聲腸斷也。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殆後主絕筆,語意慘然。五更夢回,寒雨潺潺,其境

之黯淡淒涼可知。“夢裏”兩句,憶夢中情事,尤覺哀痛。換頭宕開,兩句自為呼應,

所以“獨自莫憑欄”者,蓋因憑闌見無限江山,又引起無限傷心也。此與“心事莫將和

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同為悲憤已極之語。“別時”壹句,說出過去與今天之情況。

自知相見無期,而下世亦不久矣。故“流水”兩句,即承上中說不久於人世之意,水流

盡矣,花落盡矣,春歸去矣,而人亦將亡矣。將四種了語,並合壹處作結,肝腸斷絕,

遺恨千古。

《南唐二主詞匯箋》引郭麟雲:綿邈飄忽之音,最為感人之至。李後主之“夢裏不

知身是客,壹晌貪歡”,所以獨絕也。

王闿運《湘綺樓詞選》:高妙超脫,壹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