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詩代表作:《漁夫和金魚的故事》
《致大海》
——普希金
再見了,奔放不羈的元素!
妳碧藍的波浪在我面前
最後壹次地翻騰起伏,
妳的高傲的美閃閃耀眼。
像是友人的哀傷的怨訴,
像是他分手時的聲聲召喚,
妳憂郁的喧響,妳的急呼,
最後壹次在我耳邊回旋。
我的心靈所向往的地方!
多少次在妳的岸邊漫步,
我獨自靜靜地沈思,旁徨,
為夙願難償而滿懷愁苦!
我多麽愛妳的余音繚繞,
那低沈的音調,深淵之聲,
還有妳黃昏時分的寂寥,
和妳那變幻莫測的激情。
打魚人的溫順的風帆,
全憑著妳的意旨保護,
大膽地掠過妳波濤的峰巒,
而當妳怒氣沖沖,難以制服,
就會沈沒多少漁船。
呵,我怎能拋開不顧
妳孤寂的巋然不動的海岸,
我滿懷欣喜向妳祝福:
願我詩情的滾滾巨瀾
穿越妳的波峰浪谷!
妳期待,妳召喚——我卻被束縛;
我心靈的掙紮也是枉然;
為那強烈的激情所迷惑,
我只得停留在妳的岸邊……
惋惜什麽呢?如今哪兒是我
熱烈向往、無牽無掛的道路?
在妳的浩瀚中有壹個處所
能使我沈睡的心靈復蘇。
壹面峭壁,壹座光榮的墳塋……
在那兒,多少珍貴的思念
沈浸在無限淒涼的夢境;
拿破侖就是在那兒長眠。
他在那兒的苦難中安息。
緊跟他身後,另壹個天才,
像滾滾雷霆,離我們飛馳而去,
我們思想的另壹位主宰。
他長逝了,自由失聲哭泣,
他給世界留下了自己的桂冠。
洶湧奔騰吧,掀起狂風暴雨:
大海呵,他生前曾把妳禮贊!
妳的形象在他身上體現,
他身上凝結著妳的精神,
像妳壹樣,磅礴、憂郁、深遠,
像妳壹樣,頑強而又堅韌。
大海啊,世界壹片虛空…………
現在妳要把我引向何處?
人間到處都是相同的命運:
哪兒有幸福,哪兒就有人占有,
不是教育,就是暴君。
再見吧,大海!妳的雄偉壯麗,
我將深深地銘記在心;
妳那薄暮時分的絮語,
我將久久地,久久地聆聽……
妳的形象充滿了我的心坎,
向著叢林和靜謐的蠻荒,
我將帶走妳的巖石,妳的港灣,
妳的聲浪,妳的水影波光。
自由頌:
去吧,從我的眼前滾開,
柔弱的西色拉島的皇後!
妳在哪裏?對帝王的驚雷,
啊,妳驕傲的自由底歌手?
來吧,把我的桂冠扯去,
把嬌弱無力的豎琴打破......
我要給世人歌唱自由,
我要打擊皇位上的罪惡。
請給我指出那個輝煌的
高盧人的高貴的足跡,
妳使他唱出勇敢的贊歌,
面對光榮的苦難而不懼。
戰栗吧!世間的專制暴君,
無常的命運暫時的寵幸!
而妳們,匍匐著的奴隸,
聽啊,振奮起來,覺醒!
唉,無論我向哪裏望去——
到處是皮鞭,到處是鐵掌,
對於法理的致命的侮辱,
奴隸軟弱的淚水汪洋;
到處都是不義的權力
在偏見的濃密的幽暗中
登了位——靠奴役的天才,
和對光榮的害人的熱情。
要想看到帝王的頭上
沒有人民的痛苦壓積,
那只有當神聖的自由
和強大的法理結合在壹起;
只有當法理以堅強的盾
保護壹切人,它的利劍
被忠實的公民的手緊握,
揮過平等的頭上,毫無情面。
只有當正義的手把罪惡
從它的高位向下揮擊,
這只手啊,它不肯為了貪婪
或者畏懼,而稍稍姑息。
當權者啊!是法理,不是上天
給了妳們冠冕和皇位,
妳們雖然高居於人民之上,
但該受永恒的法理支配。
啊,不幸,那是民族的不幸,
若是讓法理不慎地瞌睡;
若是無論人民或帝王
能把法理玩弄於股掌內!
關於這,我要請妳作證,
哦,顯赫的過錯的殉難者,
在不久以前的風暴裏,
妳帝王的頭為祖先而跌落。
在無言的後代的見證下,
路易昂揚地升向死亡,
他把黜免了皇冠的頭
垂放在背信底血腥刑臺上;
法理沈默了——人們沈默了,
罪惡的斧頭降落了......
於是,在帶枷鎖的高盧人身上
覆下了惡徒的紫袍。
我憎恨妳和妳的皇座,
專制的暴君和魔王!
我帶著殘忍的高興看著
妳的覆滅,妳子孫的死亡。
人人會在妳的額上
讀到人民的詛咒的印記,
妳是世上對神的責備,
自然的恥辱,人間的瘟疫。
當午夜的天空的星星
在幽暗的涅瓦河上閃爍,
而無憂的頭被平和的夢
壓得沈重,靜靜地睡著,
沈思的歌者卻在凝視
壹個暴君的荒蕪的遺跡,
壹個久已棄置的宮殿
在霧色裏猙獰地安息。
他還聽見,在可怕的宮墻後,
克裏奧的令人心悸的宣判,
卡裏古拉的臨終的壹刻
在他眼前清晰地呈現。
他還看見:披著肩綬和勛章,
壹群詭秘的刨子手走過去,
被酒和惡意灌得醉醺醺,
滿臉是驕橫,心裏是恐懼。
不忠的警衛沈默不語,
高懸的吊橋靜靜落下來,
在幽暗的夜裏,兩扇宮門
被收買的內奸悄悄打開......
噢,可恥!我們時代的暴行!
像野獸,歡躍著土耳其士兵!......
不榮耀的壹擊降落了......
戴王冠的惡徒死於非命。
接受這個教訓吧,帝王們:
今天,無論是刑罰,是褒獎,
是血腥的囚牢,還是神壇,
全不能作妳們真正的屏障;
請在法理可靠的蔭蔽下
首先把妳們的頭低垂,
如是,人民的自由和安寧
才是皇座的永遠的守衛。
:《漁夫和金魚的故事》
從前有個老頭兒和他的老太婆
住在藍色的大海邊;
他們住在壹所破舊的泥棚裏,
整整有三十又三年。
老頭兒撤網打魚。
老太婆紡紗結線。
有壹次老頭兒向大海撒下魚網,
拖上來的只是些水藻。
接著他又撒了壹網,
拖上來的是壹些海草。
第三次他撒下漁網,
卻網到壹條魚兒,
不是壹條平常的魚——是條金魚。
金魚竟苦苦哀求起來!
她跟人壹樣開口講:
“放了我吧,老爺爺,把我放回海裏去吧,
我給妳貴重的報酬:
為了贖身,妳要什麽我都依。”
老頭兒吃了壹驚,心裏有點害怕:
他打魚打了三十三年,
從來沒有聽說過魚會講話。
他把金魚放回大海,
還對她說了幾句親切的話:
“金魚,上帝保佑!
我不要妳的報償,
妳遊到藍藍的大海去吧,
在那裏自由自在地遊吧。”
老頭兒回到老太婆跟前,
告訴她這樁天大的奇事。
“今天我網到壹條魚,
不是平常的魚,是條金魚;
這條金魚會跟我們人壹樣講話。
她求我把她放回藍藍的大海,
願用最值錢的東西來贖她自己:
為了贖得自由,我要什麽她都依。
我不敢要她的報酬,就這樣把她放回藍藍的海裏。”
老太婆指著老頭兒就罵:
“妳這傻瓜,真是個老糊塗!
不敢拿金魚的報酬!
哪怕要只木盆也好,
我們那只已經破得不成樣啦。”
於是老頭兒走向藍色的大海,
看到大海微微起著波瀾。
老頭兒就對金魚叫喚,
金魚向他遊過來問道:
“妳要什麽呀,老爺爺?”
老頭兒向她行個禮回答:
“行行好吧,魚娘娘,
我的老太婆把我大罵壹頓,
不讓我這老頭兒安寧。
她要壹只新的木盆,
我們那只已經破得不能再用。”
金魚回答說:“別難受,去吧,上帝保佑妳。
妳們馬上會有壹只新木盆。”
老頭兒回到老太婆那兒,
老太婆果然有了壹只新木盆。
老太婆卻罵得更厲害:
“妳這傻爪,真是個老糊塗!
真是個老笨蛋,妳只要了只木盆。
木盆能值幾個?滾回去,老笨蛋,再到金魚那兒去,
對她行個禮,向她要座木房子。”
於是老頭兒又走向藍色的大海(蔚藍的大海翻動起來)。
老頭兒就對金魚叫喚,金魚向他遊過來問道:
“妳要什麽呀,老爺爺?”
老頭兒向她行個禮回答:
“行行好吧,魚娘娘!
老太婆把我罵得更厲害,她不讓我老頭兒安寧,
嘮叨不休的老婆娘要座木房。”
金魚回答說:“別難受,去吧,上帝保佑妳。
就這樣吧:妳們就會有壹座木房。”
老頭兒走向自己的泥棚,
泥棚已變得無影無蹤;
他前面是座有敞亮房間的木房,
有磚砌的白色煙囪,
還有橡木板的大門,
老太婆坐在窗口下,
指著丈夫破口大罵:
“妳這傻瓜,十十足足的老糊塗!
老混蛋,妳只要了座木房!
快滾,去向金魚行個禮說:
我不願再做低賤的莊稼婆,
我要做世襲的貴婦人。”
老頭兒走向藍色的大海
(蔚藍的大海騷動起來)。
老頭兒又對金魚叫喚,
金魚向他遊過來問道:“妳要什麽呀,老爺爺?”
老頭兒向她行個禮回答:“行行好吧,魚娘娘!
老太婆的脾氣發得更大,她不讓我老頭兒安寧。
她已經不願意做莊稼婆,她要做個世襲的貴婦人。”
金魚回答說:“別難受,去吧,上帝保佑妳。”
老頭兒回到老太婆那兒。
他看到什麽呀?壹座高大的樓房。
他的老太婆站在臺階上,
穿著名貴的黑貂皮坎肩,
頭上戴著錦繡的頭飾,
脖子上圍滿珍珠,
兩手戴著嵌寶石的金戒指,
腳上穿了雙紅皮靴子。
勤勞的奴仆們在她面前站著,
她鞭打他們,揪他們的額發。
老頭兒對他的老太婆說:“您好,高貴的夫人!
想來,這回您的心總該滿足了吧。”
老太婆對他大聲呵叱,派他到馬棚裏去幹活。
過了壹星期,又過壹星期,
老太婆胡鬧得更厲害,
她又打發老頭到金魚那兒去。
“給我滾,去對金魚行個禮,說我不願再做貴婦人,
我要做自由自在的女皇。”
老頭兒嚇了壹跳,懇求說:
“怎麽啦,婆娘,妳吃了瘋藥?
妳連走路、說話也不像樣!
妳會惹得全國人笑話。”
老太婆愈加冒火,她刮了丈夫壹記耳光。
“鄉巴佬,妳敢跟我頂嘴,跟我這世襲貴婦人爭吵?——
快滾到海邊去,老實對妳說,
妳不去,也得押妳去。”
老頭兒走向海邊(蔚藍的大海變得陰沈昏暗)。
他又對金魚叫喚,金魚向他遊過來問道。
“妳要什麽呀,老爺爺?”
老頭兒向她行個禮回答。
“行行好吧,魚娘娘,
我的老太婆又在大吵大嚷:
她不願再做貴婦人,她要做自由自在的女皇。”
金魚回答說:“別難受,去吧,上帝保佑妳。
好吧,老太婆就會做上女皇!”
老頭兒回到老太婆那裏。
怎麽,他面前竟是皇家的宮殿,
他的老太婆當了女皇,
正坐在桌邊用膳,
大臣貴族侍候她。
給她斟上外國運來的美酒。
她吃著花式的糕點,
周圍站著威風凜凜的衛士,
肩上都扛著鋒利的斧頭。
老頭兒壹看——嚇了壹跳!
連忙對老太婆行禮叩頭,
說道:“您好,威嚴的女皇!
好啦,這回您的心總該滿足了吧。”
老太婆瞧都不瞧他壹眼,
吩咐把他趕跑。
大臣貴族壹齊奔過來,
抓住老頭的脖子往外推。
到了門口,衛士們趕來,
差點用利斧把老頭砍倒。
人們都嘲笑他:
“老糊塗,真是活該!
這是給妳點兒教訓:
往後妳得安守本分!”
過了壹星期,又過壹星期,
老太婆胡鬧得更加不成話。
她派了朝臣去找她的丈夫,
他們找到了老頭把他押來。
老太婆對老頭兒說:
“滾回去,去對金魚行個禮。
我不願再做自由自在的女皇,
我要做海上的女霸王,
讓我生活在海洋上,
叫金魚來侍侯我,叫我隨便使喚。”
老頭兒不敢頂嘴,也不敢開口違拗。
於是他跑到蔚藍色的海邊,
看到海上起了昏暗的風暴:
怒濤洶湧澎湃,不住的奔騰,喧嚷,怒吼。
老頭兒對金魚叫喚,金魚向他遊過來問道:
“妳要什麽呀,老爺爺?”老頭兒向她行個禮回答:
“行行好吧,魚娘娘!
我把這該死的老太婆怎麽辦?
她已經不願再做女皇了,
她要做海上的女霸王;
這樣,她好生活在汪洋大海,
叫妳親自去侍侯她,聽她隨便使喚。”
金魚壹句話也不說,只是尾巴在水裏壹劃,
遊到深深的大海裏去了。
老頭兒在海邊久久地等待回答,
可是沒有等到,
他只得回去見老太婆——
壹看:他前面依舊是那間破泥棚,
她的老太婆坐在門檻上,她前面還是那只破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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