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中葉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字希文,吳縣(今江蘇蘇州)人.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進士,官到參知政事(副宰相).
範仲淹青少年時期,在日食兩餐冷粥的困境中堅持刻苦攻讀,甚至五年未嘗解衣就枕,這番艱苦生活的磨煉,使他後來始終能以清廉律已,關心人民疾苦,不忘“憂天下”的初誌.中年做官後,接連上書議論國事,譏切時弊.後得罪宰相呂夷簡,貶饒州.康定元年(1040),邊事緊急,召為龍圖閣直學士,任陜西經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防禦西夏.由於號令嚴明,訓練有方,又能團結當地羌人,戍邊數年,名重壹時,羌人尊呼為“龍圖老子”,西夏稱為“小範老子”,贊其腹中有數萬甲兵.慶歷三年(1043),呂夷簡罷相,範仲淹參知政事.曾提出十條建議以革新朝政,重在整頓吏治,限制公卿大臣的子侄蔭官,引起腐朽官僚勢力的不滿,攻擊他引用朋黨,迫使離朝,“慶歷新政”即此結束.後於赴穎州途中病死.
範仲淹是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先驅.他意識到宋初數十年來文章柔靡、風俗巧偽的危害,強調繼承歷史上進步的文學傳統,並推薦當代能堅持風雅比興傳統的好作品,自己的詩文也代表著文學創作中的進步方向.他的論說文旨在闡明民為邦本的重要性,議論風發,具有奪人的氣勢.《嶽陽樓記》是其傳頌千古的名作.文章提出正直的士大夫應立身行壹的準則,認為個人的榮辱升遷應置之度外,“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光”.全文記敘、寫景、抒情、議論融為壹體,動靜相生,明暗相襯,文詞簡約,音節和諧,用排偶章法作景物對比,成為雜記中的創調.詩歌方面,堅持風雅傳統,詩風古樸,有散文化及多議論的傾向,以《四民歌》為代表.詞存五首,《漁家傲》為其名作,寫戌邊生涯,以身許國的英雄氣慨及憂國思鄉的悲涼情懷表達得協和統壹,開拓了宋詞的表現領域.有《範文正公集》.
解讀大慈善家範仲淹深弘誓願
範仲淹,北宋的偉大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曾出將入相,功滿天下,其英名已傳之千古.他晚年撰《嶽陽摟記》,發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深弘誓願,更是傳誦了千百年,為世世代代的人們所敬仰.
然而,範仲淹是大慈善家,人們卻知之甚少.他當官時,俸祿較高,但其平生卻“未曾享有壹日七大夫之奉者”,保持壹貫的儉樸生活.他不像許多儒士追求“顏如玉”、“黃金屋”和“千鐘粟”的個人享受,而是辦義莊、興義學,解人之難,使之安居樂業,或受良好教育.他臨死時竟清貧如洗,以至無資以葬.他的慈悲濟世精神就是他的十四字的深弘誓願.
壹、置義田,興義學
範仲淹身居高位,俸祿豐厚,但卻克勤克儉,省下余資,興置義莊,周濟宗族窮人.其子範純仁說,範仲淹“於蘇州吳、長兩縣置田十余頃(十頃為千畝),其所得租米,自遠祖而下諸房計其口數供給衣食及婚嫁喪葬之用,謂之義莊.”當時聚族而居已有九十口,則平均每人占田八畝有余.歲入粳稻八百石.計口給米外,存余糧以備荒年及喪嫁之費.範仲淹自幼雖未得到族人的幫助,卻以寬廣胸懷自願:“若獨享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地下,今何顏入家廟乎?”樓鑰在《範氏復義宅記》中評價道:“文正公奮身孤藐,未嘗賴宗人毫發之力.既達,則闔族受解衣推食之恩.”富弼撰的文正公碑銘中亦寫道:“公天性喜施與,人有急,必濟之,不計家用有無.既顯,門中如賤貧時,家人不識富貴之樂.每撫邊(既出任陜西經略安撫副使——副邊防長官,對西夏作戰),賜金良厚而悉以遺將佐.在杭盡以余俸買田於蘇州,號義莊,以聚疏屬;而無斂新衣,友人醵資以奉葬.諸孤無所處,官為假屋韓城以居之.遺表不幹私澤.此益見其始終誌於道,不為祿仕出也.”
範仲淹親自手訂義莊的管理規則,規定任何人,包括義莊掌管人犯規,由“官理斷”.他對子侄要求很嚴,囑他們“勿煩州縣”;他給諸侄寫信,再三要他們在官當廉潔謹慎,必須有鄉曲之譽,才能推薦.範氏後人繼承了辦義莊的傳統,在晚清時達到八千畝,其供給贍養的範氏族人有了數倍的增多.
範仲淹也關心蘇州的教育事業.他曾在蘇州購得南園之地,已蓋好房子,準備居住.壹位陰陽家(風水先生)說,住此地“必踵生公卿”(可世代出公卿).範仲淹說,“吾家有其貴,孰若天下之士受教育於此,貴將無已焉.”(讓天下士人來上學,都成為貴人)正如有的學者所言,他繼承了孟軻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壹樂也.”
除置義莊,辦義學外,範仲淹的義舉是很多的.這裏只舉壹例以明之.他被貶到浙江當官時,壹名小吏孫居中死在任上,家貧子幼,缺路費,不能回鄉.範仲淹贈錢數百緡,(緡,成串的錢,壹千文為壹緡)雇了壹條船,把靈柩和壹家老小送歸家鄉.他派壹位老衙吏護送.為避免途中為關卡阻滯,交給壹首詩,並囑咐道,“過關過卡,把這個拿出來就行了.”詩雲:“十口相攜泛巨川,來時暖熱去淒然.關津若要知名姓,此是孤兒寡婦船.”
二、只任天下之重,以天下為心
讀宋史卷範仲淹傳,讀範公文集,才悟到範仲淹的十四字的深弘誓願是他的由儒家的“兼濟天下”到佛家的“普度眾生”的境界的人生軌跡.他少年時,在長白山醴泉寺(今山東)讀書,“日作粥壹器,分為四塊,早暮取二塊,斷整數莖,入小鹽以啖之.”冬夜讀書,為振作精神,以冷水沃面.雖然“人不能堪”,而“仲淹不苦也.”後來他前往應天府(今河南),在應天書院(宋代四大書院之壹),師從戚同文,繼續“苦心勞形”,“五年來常和衣就枕”,“讀書累年不解帶.他曾立下不能當良相,即當良醫的誌向”.他說“能及大小生民者,固為相為然”;“在下而能及大小生民者,舍夫良醫,則未之有也.”後來,他的憂思更為深遠.他表白有“益天下之心,重千古之誌.”他稱他的至誠所趨者,乃是“以萬靈為心,以萬物為體,思與天下同其樂.”他堅持“進則盡憂國憂民之誠,退則處樂天樂道之分.”他無論當文官,抑或任武官,都深得民心.這是因為他“不以己欲為欲,而以眾心為心”;“愛持眾同,樂與人***.”
範仲淹與韓琦同心協力抗擊西夏時,邊上人唱道:“軍中有壹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壹範,西賊聞之驚破膽.”範仲淹任開封府尹時,開封人稱他“朝廷無憂有範君,京師無事有希文”(範仲淹,字希文).明代何淵鐫說:“大凡能任天下之重者,必以天下為心.心之欣戚,主乎人而不私於已.”這是對範仲淹的偉大人格和精神的高度概括.
範仲淹置義田、辦義學是他的“任天下之重,以天下為心”的精神的延續.此外亦有其恩師戚同文的影響.《宋文學案、卷三:高平學案》中講“同文為人質直,尚信義.宗族貧乏則碉給之,喪則賑恤之.不積財,不營居室.或勉之,輒日:‘人生以行義為貴.’由是深為鄉裏推服.”
我國學者認為範仲淹的深弘誓願是源自孟子.孟子曾說:“君子有終生之憂,無壹朝之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筆者不否認孟子的與民同憂樂的思想對範仲淹的影響,但必須指出,範仲淹的十四字深弘誓願的境界高於孟子.晚於範仲淹的蘇軾也曾說:“享天下之利者,任(承擔)天下之患;居天下之樂者,同天下之憂.”其境界也遜於範仲淹.範仲淹是壹位儒士.孔孟表述的是“做人之學”,即“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社會責任感.範仲淹的壹生切實地踐履了.然而他的十四字的深弘誓願則表明,他有著更高遠和深沈的現實關懷和價值理念,那就是佛家的大慈大悲,這是他所追求的精神生活的最高境界.
三、慈悲濟人,普度眾生
儒家主張仁愛,推己及人,不可自私自利,要與他人憂樂與***.但儒士能真正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並進而“己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者不多.原因壹是,儒家的“仁”是在家族倫理的文化生態中由近及遠、由親及疏的不斷遞減的差等的愛.而“為仁”的根本途徑是自我修養;二是儒家只論及人際關系,而不論人與自然的關系,而不論及人與神鬼的關系,也未論及彼岸世界;儒家雖提及因果報應,但缺少作惡下地獄、行善上天堂的警世內容,因此現實效果小.孔子曾兩次扼腕而嘆:“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我沒有見到喜歡德行能像迷戀女色壹樣的人啊! )歐陽修是宋代的大賢、大儒之壹,然其“遊飲無節”,有時跡近放縱.邵伯溫《邵氏聞見錄卷八》中說,歐陽修嗜酒親妓的蕩習,有時令人“訝其多遊.”歐陽修自己亦坦言:“仆知道晚,三十以前,尚好文華,嗜酒歌呼,知其為樂,而不知其非也;及後,少識聖人之道,而悔其往咎.”範仲淹也曾嘆惜漢代的賈誼不能把名位看破,悲郁而死於長沙,其詩雲:“人生榮辱如浮雲,悠悠天地胡能孰;賈誼文才動漢家,當時不免來長沙.”儒家不如佛家的暮鼓晨鐘能提起人的警覺.佛家是把善惡報應與六道輪回相連,作惡者會入三惡道(畜生、餓鬼、地獄),因此具有強大的警策作用.
範仲淹是壹位佛門居士.筆者並未專門進行考證,只是在瀏覽《佛光大藏經、凈土藏》時,讀到清代濟能纂輯的《角虎集》,書中載有《文正公範仲淹居士》佛門行止的個案.他作為居士,自始信仰佛教(宋時,佛教指佛陀的教育,而非宗教).誠然他熟稔佛經.比如,他在宣撫河東途中,偶獲壹卷佛經,當即識別出於宋初刊刻的《大藏經》.他曾說:“釋道之書,以真常為性,以清凈為宗,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他是深知佛家真諦的.《嶽陽樓記》中的先憂後樂思想和“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兩句最為警世,都是菩薩境界.他在擔任參知政事(副宰相)時,聯合富弼等人實行“慶歷新政”,積極推行有利國計民生的改革,未獲成功,而被排擠.他在謝表中,表達了“不以毀譽累其心,不以寵辱更其宋.”歐陽修也贊揚他“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毀譽、歡戚,不壹動其心,而慨然有誌於天下.”“不以物喜”或“不以毀譽累其心”等,表明他不攀緣,不受環境即六塵(色、聲、香、味、觸、法)所左右,保持其真誠、清凈、平等、正覺和慈悲.範仲淹對於佛陀的教導是知行結合.他是禪凈雙修.據《角虎集》載,他“常修凈業,以養聖胎.臨終之日,謂家人日:‘吾昨夜夢池中蓮花皆作 金色,即當隨師西去矣.’溘然而逝.(佛教是師道,範仲淹以阿彌陀佛為師,最終隨師往生西方極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