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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 洪《題李愬畫像》古詩鑒賞

淮陰北面師廣武,其氣豈止吞項羽?

君得李祐不敢誅,便知元濟在掌股。

羊公德化行悍夫,臥鼓不戰良驕吳。

公方沈鷙諸將底,又笑元濟無頭顱。

雪中行師等兒戲,夜取蔡州藏袖裏。

遠人信宿猶未知,大類西平擊朱泚。

錦袍玉帶仍父風,拄頤長劍大梁公。

君看鞬櫜見丞相,此意與天相始終。

---惠 洪

《題李愬畫像》是詩人贊頌中唐名將李愬的壹篇七古。李愬為唐德宗時西平郡王之子,元和十二年(816)任唐、隨、鄧節度使,翌年曾率軍雪夜攻克蔡州,生擒吳元濟,封涼國公。後又歷任武寧、昭義、魏博等地節度使。

起手兩句,撇開題目,從楚、漢相爭時的史事著筆。淮陰,指淮陰侯韓信。他擊破趙軍,俘虜了趙國的謀士廣武君李左車,解其縛而師事之,並問廣武君攻燕伐齊之計。廣武君獻計,韓信采納,遂平燕、齊,項羽勢孤。兩句敘其事,並參以議論。說“其氣豈止吞項羽”,言外意謂,韓信此舉充分顯示其遠略和大將風度,豈止消滅壹個項羽而已。用反詰語氣,更顯得氣勢充沛。

緊接著三四兩句,攬入本題,引出李愬事。李愬奉命討伐淮西藩鎮吳元濟,俘獲了淮西大將李祐,“諸將素苦祐,請殺之,愬不聽,以為客……令佩刀出入帳下,署六院兵馬使。……由是始定襲蔡之謀矣”(《新唐書·李愬傳》)。兩句是說,李愬俘獲李祐而不加誅,從此吳元濟的命運已落掌股之中,勝利可期。這件事最足以說明李愬的政治遠略和大將風度。說“不敢誅”,正見李愬此舉是經過周密考慮的。壹二句與三四句,時代遠不相及,事情的性質與結局卻很相似,二者並寫對映,用歷史的類比突出了李愬的形象。

“羊公德化行悍夫,臥鼓不戰良驕吳。”羊公,指西晉名將羊祜。他都督荊州軍事,出鎮襄陽。在鎮十年,開屯田,儲軍糧,作壹舉滅吳的準備。平日則與吳將陸抗互通使節,各保分界,綏懷遠近,以收江漢及吳人之心。“德化”、“臥鼓”即指上述情事。這兩句又舉史事作類比,說羊祜用德化手段來對待兇悍的吳國武夫,臥鼓不戰,目的正是為了使吳人驕而不備。暗示李愬在淮西之戰中所推行的也正是這種德化政策。他對待丁士良、吳秀琳、李祐、董重質等降將,可以說都是施行壹貫的“德化”政策。這兩句分別承上啟下。

“公方沈鷙諸將底,又笑元濟無頭顱。”沈鷙,形容深沈勇猛。據史載,李愬代袁滋為隨、唐、鄧節度,討吳元濟,“以其軍初傷夷,士氣未完,乃不為斥候部伍。或有言者,愬曰:‘賊方安袁公之寬,吾不欲使震而備我。’乃令於軍曰:‘天子知愬能忍恥,故委以撫養。戰,非吾事也。’……蔡人以嘗敗辱霞寓等,又愬名非夙所畏者,易之,不為備。愬沈鷙,務推誠待士,故能張其卑弱而用之。”這正是采用羊祜臥鼓不戰以驕吳的策略,也是李愬“沈鷙”性格的具體表現。當他示敵以弱,不露聲色的時候,心裏正在嗤笑吳元濟恃強而驕,不加戒備,馬上就要掉腦袋了。兩句承上,進壹步揭示李愬深於謀略,沈鷙勇猛的性格,這和前面所強調的德化政策,從不同的側面表現了李愬的深謀遠略。

接下來四句,寫平蔡戰役的神速秘密。李愬雪夜入蔡州,是軍事上攻其不備的大膽行動。“始發,吏請所向,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士失色。……黎明,雪止,愬入駐元濟外宅,蔡吏驚曰:‘城陷矣!’元濟尚不信,曰:‘是洄曲子弟來索褚衣爾。’”這正是所謂“等兒戲”、“藏袖裏”了。大膽而果決的行動,實際上是建築在謹慎周密的調查判斷基礎上,而在不明就裏的人看來,不免等同兒戲了。這裏的“等兒戲”,正是極贊其取勝之輕松不費力。如此神速秘密,“遠人信宿猶未知”,宜乎稱之為“藏袖裏”了。李愬的父親李晟(封西平王,故稱“西平”)在德宗時平定朱泚之亂,直擊泚所盤踞的宮苑,“披其心腹”,用兵韜略與李愬襲蔡頗為相似。這裏於敘述平蔡之役後順帶壹筆,正所以見李愬韜略得自家傳,故用兵有乃父之風。這就進壹步突出了名將後代李愬的形象。這幾句夾敘夾議,突出贊頌了李愬的歷史功績——夜襲蔡州,以及在這壹戰役中所表現出來的傑出的軍事才能。

“錦袍玉帶仍父風,拄頤長劍大梁公。”兩句落到畫像上,贊美畫中的李愬錦袍玉帶,儼然具有其父西平王的儀容風度;身上佩著拄頤長劍,又正像當年的唐朝功臣梁國公狄仁傑。“仍父風”承上“大類西平”,銜接圓轉自然,狄梁公是詩人崇敬的興唐功臣,《謁狄梁公廟》詩有“使唐不敢周,誰復如公者”之句,這裏將李愬與其父西平王及狄仁傑並提,正表明在詩人心目中,他們的功績是先後輝映的。

“君看鞬櫜見丞相,此意與天相始終。”丞相,指裴度。裴度當時以同平章事(宰相)身份都督諸將討伐吳元濟。史載李愬破蔡後,“乃屯兵鞠場以俟裴度,至,愬以櫜鞬(盛弓箭的器具,這裏指背著弓箭袋)見,度將避之。愬曰:‘此方廢上下久矣,請以示之。’度以宰相禮受愬謁,蔡人聳觀。”最後兩句,抓住“鞬櫜見丞相”這壹典型事例,突出表現了李愬不居功自傲、善識大體的政治品質,表明了他對朝廷的赤膽忠心和政治遠見,為李愬的形象增添了光彩照人的壹筆。“此意與天相始終”,這裏所盛贊的“意”正是李愬的忠貞與遠見。

這首詩在構思上有壹個顯著的特點,即運用歷史的類比來突出主人公李愬的形象。全篇四層,每壹層都以古人古事作類比映襯(韓信師廣武、羊祜行德化、西平擊朱泚、狄仁傑拄頤長劍的形象)。這種類比,由於與主人公的行事非常相似,因而對主人公的形象和性格起著有力的襯托映照作用。這種方法作為整體的藝術構思的主要手段,在全篇中貫串始終。像這樣有意識地運用歷史類比手法,在詩歌中還不多見。詩用論贊體,議論的成分很濃,但由於能以議論驅駕史事,議論本身又挾帶著濃郁的抒 *** 彩,讀來並不感到抽象枯燥。全詩雄健穩當,有碑版文字氣息,所以陳衍評論說:“抵段文昌壹篇碑文,不啻過之。”(《宋詩精華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