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毛澤東的壹首詞
菩薩蠻·大柏地
毛澤東
1933年夏
赤橙黃綠青藍紫,
誰持彩練當空舞?
雨後復斜陽,
關山陣陣蒼。
當年鏖戰急,
彈洞前村壁。
裝點此關山,
今朝更好看。
時代背景
這首詞作於1933年夏。大柏地在江西省瑞金縣城北30公裏。1929年1月,毛澤東同誌和朱德同誌率領紅軍從井岡山出發,2月10日,同追來的國民黨反動派在大柏地打了壹仗,大獲全勝。1933年夏天,毛澤東同誌重新經過大柏地,觸景生情,寫了這首詞。
註釋
1、大柏地: 圩鎮名,在江西瑞金以北約30公裏處。1929年1月初,湖南、江西兩省國民黨軍按照蔣介石的指令,調集約三萬人,準備對我井岡山根據地發動第三次“會剿”。為了打破敵人的“會剿”並解決給養、冬服等問題,紅四軍主力三幹六百余人在毛澤東、朱德、陳毅等同誌率領下,於1月14日離開井岡山向贛南出擊。由於致以重兵圍追,紅四軍沿路五戰皆失利。2月10日(農歷正月初壹),紅四軍在大柏地麻子勒布下口袋陣,伏擊尾追不舍的敵贛軍劉士毅部,自是日下午三時激戰至次日正午,終將敵軍擊潰,俘敵八百余人,繳槍八百余支。陳毅同誌在當年9月1日向黨中央所作《關於朱毛軍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中稱:“是役我軍以屢敗之余作最後壹擲擊破強敵,官兵在彈盡援絕之暗用樹枝石塊空槍與敵在血泊中掙紮始獲最後勝利,為紅軍成立以來最有榮譽之戰爭。”1933年夏,毛澤東同誌重到大柏地,撫今追昔,因有此作。本篇首次公開發表於《詩刊》1957年1月號。
2、赤橙黃綠青藍紫:彩虹的七色。
3、彩練:彩色絹帶。喻虹。當空:在正前方的天空中央。
4、雨後復斜陽:唐溫庭筠《菩薩蠻·南園滿地堆輕絮》:“雨後卻斜陽。”
5、關山泛指附近群山。陣陣:每壹列戰鬥隊形。宋趙什《和韻前人初出鎖頭》詩:“淮木林林脫,霜鴻陣陣飛。”是說大雁列隊而飛;本詞則謂群山如層層軍陣。北周皮信雕柱國大將軍長孫儉神道碑):“風雲積慘,山陣連陰。”蒼:青黑色。
6、鏖戰:苦戰。急:激烈。
7、彈洞:槍眼。洞,若視為動詞、作“洞穿”解,亦通。前村:前面的村莊。指戰場附近的壹個小村棗杏坑。
8、裝點:裝飾點綴。宋華嶽《登樓晚望》詩:“裝點江山歸畫圖。”
9、今朝:如今。看:此處讀平聲。本篇守譜押用四部韻,句句皆葉兩句壹換,兩慶兩平相問。具體地說,“紫”、“舞”相葉;“陽”、“蒼”相葉;“急”、“壁”相葉;“山”、“看”相葉。其中“紫”、“舞”本不同部,蓋用方音取葉。
譯詩
空中有赤橙黃綠青藍紫,
而誰又在手持這彩虹臨空舞蹈?
黃昏雨之後又見夕陽,
延綿的群山正漸次變得蔥蘢。
想當年在此激戰,
昔日的彈洞仍留在村莊的壁頭。
就讓它來點綴面前的江山吧,
如今看上去卻更加妖妍。
賞析
這是壹首追憶戰爭的詩篇,但卻沒有激烈憤慨或血腥的戰爭場面,只有江山之美躍然於目前。回憶是美好的,只要成為過去就會變成親切的回憶,尤其是詩人要在這裏憑吊昔日得勝戰場,而身邊的夏日黃昏的美景寧靜而清翠。仿佛感恩的大自然此刻也懂得了詩人愉悅的心情。
詩人毛澤東在這裏沒有像寫《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或那兩首《漁家傲》反第壹、二次大“圍剿”那樣以“天兵怒氣沖霄漢”的壯懷激烈之情,直抒胸臆,即景寫詩斥敵;而是輕松地慢慢地駐足細看,留戀光景,回首當年。
他在回憶1929年,他同他的親密戰友朱德、陳毅等率紅軍主力三千六百余人在那壹年的早春離開了井岡山,向贛南進擊。由於敵軍重兵圍追,又由於來到外地,人生地不熟,紅四軍沿途五戰皆告失利。就在這壹年的陰歷的除夕之夜,紅四軍剛到瑞金,江西敵軍便尾隨而至。毛主席見敵單薄,即決定再次迎敵。戰機已經抵達,好運即將降臨。毛主席沈著調兵,在瑞金以北約30公裏處的大柏地麻子坳布下口袋陣。自第二日下午3時壹直激戰到次日正午,終於擊潰敵軍,取得這次轉戰以來首次重大勝利。而勝利之地就是大柏地——壹個吉祥的必勝之好地名。
世事變幻,雪泥鴻爪,時間又到了1933年夏,多少年過去了,毛主席又置身於大柏地,這壹次他的心情也不太好,因1932年10月中***蘇區中央局寧都會議後,毛澤東受王明“左”傾冒險主義路線排斥,被免去紅壹方面軍總政治委員的職務,改去地方上主持中華蘇維埃***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工作,這年夏天(即1933年)他因從事調研工作,領導中央蘇區的查田運動才重返大柏地,面對昔日金戈鐵馬的戰場,他感慨萬千地撫今追昔,壹口氣寫下了這首詩。
此詩壹開始就描繪了當日夏天傍晚雨後晴空的山水風景,先從目前夕陽西下的晚空入筆,壹來就是七個顏色字,而且每字每頓,突兀奇瑰,有破空到來之感,同時又十分形象傳神地給了我們壹幅斑斕的夏日黃昏圖。接著第二句更加大膽靈妙。究竟是誰手持彩虹臨空而舞?仿佛詩人將自己溶入其間;這如畫的風景誰來描繪,誰來掌握?令人讀起來就是詩人自己,他就是這樣美景的繪圖人,這美景的變幻者,這“紅雨隨心翻作浪”的真正主人。
然後從空中到眼前的夕輝與青山,黃昏雨後的群山格外蒼翠欲滴,在夕陽的映襯下閃爍著綺麗的暮色。這三、四句中,雖然第三句化用花間詞人溫庭筠的“雨後卻斜陽”但並非落入花間派的婉約纖柔之中,其中壹個“復”字就顯得比“卻”字有重量,更肯定,“卻”字卻更婉轉、更輕壹些。而且第四句的風物也呈浩然大氣,尤其是“陣陣”二字,有浩蕩鋪展之勢,“關山”二字也是從大象入手,最後壹個“蒼”字顯得氣韻悠蕩,無邊無涯之感回蕩於心頭。
下半闋起首二句才點出此詩追憶的主題,上半闋整個是寫今日風景(即1933年夏天大柏地的風景)。當年的激戰如今已成為煙雲,只有雨後墻壁上還殘留著壹些彈洞。這些追憶並非隨意道來,它將立即為我們創造出壹個新意境:“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這的確是壹個前所未有的對美的新發現,因為在壹般人的眼中,彈洞點是不好看的東西,但在詩人眼裏,壹切都是物隨心喜。就用這些彈洞來點綴祖國河山吧,它在夏日黃昏雨後的晴空裏顯得分外美麗。因為它展示了壹種新風景,詩人在此也預感到壹個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