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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闌人散,千門笑語,聲在簾帷

人月圓

作者:王詵 年代:宋 體裁:詞 類別:未知

小桃枝上春來早,初試薄羅衣。年年此夜,華燈盛照,人月圓時。禁街簫鼓,寒輕夜永,纖手同攜。更闌人靜。千門笑語,聲在簾幃。

註釋:

汴京元宵佳節,宋人非常為之心醉。元宵,是在春節之後、壹年之中第壹個農歷十五的月夜。元宵節充滿著歡樂、希望與團圓的意味 。汴京的元宵佳節,還意味著北宋那個高度繁榮的盛世。無怪乎周邦彥在荊州時所作的《解語花》中深情地寫道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門如晝,嬉笑遊冶 。”李清照南渡後,她晚年在《永遇樂》中也追懷道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 。”不過,這些詞都是出自回憶之筆。只有李持正的這首《人月圓 》,真實是當時汴京元宵的直接真實寫照。

“ 小桃枝上春風早 ”,起筆便以花期點明節令。陸遊《老學庵筆記》卷四雲小桃上元前後即著花,其形狀如垂絲海棠;韓元吉《六州歌頭》也有“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之句。緊接著下句就寫自己對早春的切身感受 。“初試薄羅衣 。”這句大意是說脫卻冬裝,新著春衫,感到渾身的輕快,滿心的喜悅。此刻,詞人所喜悅的何止於此,下邊縱筆直出本意 。“年年樂事,華燈競處,人月圓時 ”,寥寥幾筆,不但華燈似海、夜明如晝、遊人如雲 、皓月當空,境界全出,而且極高妙地表現了詞人自己喜悅之滿懷。詞人如此喜悅的心懷,也只有遇到這盛大的境界可以充分表現。

“人月圓時 ”,這句話完整地描寫出人間天上的美滿景象,當然其中也包含著詞人自己與所愛之人歡會的壹份莫大喜悅。雖然“年年樂事 ”,透露出自己此樂只是壹年壹度 ,但將自己此樂融入了全人間的歡樂,詞境便闊大,意趣也高遠。

“禁街簫鼓,寒輕夜永,纖手重攜 。”上片通過描繪華燈似海極從視覺角度寫元宵之盛。下片此處簫鼓沸騰則突出元宵聽覺感受之盛,皆能抓住汴京元宵的特征。熱烈的節日氣氛 ,融化了正月料峭的春寒。

歡鬧的人群,沈浸於金吾不禁的良宵。詞人筆調,幾乎帶有點浪漫色彩了。在這樣美好的環境裏,自己與所愛戀的美人重逢,手攜手漫遊在歡樂的海洋裏。這三句從滿街簫鼓寫到纖手重攜,詞人仍然是把壹己的歡樂融入人間的歡樂來寫的 。“更闌人散”說的是夜色將盡,遊人漸散,似乎元宵歡樂也到了盡頭。然而不然。“千門笑語,聲在簾幃”,這兩句最後再度把元宵之歡樂推向新境。結筆三句用的是“掃處即生”的手法。掃處即生法,壹般是用在詞的開端,如歐陽修《采桑子》“群芳過後西湖好”,即是顯例。此詞用之於結筆,更見別致。這三句壹收壹縱、壹闔壹開,深刻有力地表現了人們包括詞人自己此夕歡樂之無極。

歡聲笑語流溢的千門萬戶,其中也有詞人與情人約會的那壹處。所以,結筆是把壹己之歡樂融入了人間歡樂。

以小融大,這種手法是把壹己之幸福融入人間之歡樂打成壹片的寫法 ,也是此詞最顯著的藝術特色。

詞人表現自己經年所盼的元宵歡會 ,雖然用墨無多,可是,在全詞所寫的人間歡樂之中,顯然又寫出了自己的壹份歡樂。唯其將壹己之歡樂與人間之歡樂打成壹片,故能意境高遠。從另壹方面說,唯其在人間歡樂中又不忘寫出自己之幸福,故此詞又具有個性。若比較詞人另壹首同寫汴京元宵的《明月逐人來 》,全寫人間歡樂,幾乎不涉及自己,則此詞更見充實,更有特色。宋代吳曾《能改齋漫錄 》卷十六雲:“樂府有《明月逐人來 》詞,李太師撰譜,李持正制詞雲:‘星河明淡,春來深淺。紅蓮正、滿城開遍。禁街行樂,暗塵香拂面。皓月隨人近遠。天半鰲山,光動鳳樓兩觀。東風靜、珠簾不卷。玉輦將歸,雲外聞弦管。

認得宮花影轉 。’東坡曰:‘好個皓月隨人近遠!’持正又作《人月圓令》,尤膾炙人口。”此詞之所以更為人們所喜愛,確非偶然。

此詞通過描寫汴京元宵,生動地再現了歷史上曾經存在的北宋盛世。誦讀此詞,最好誦讀上文所引述過的李清照《永遇樂》:“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如今憔悴,風鬢霜鬢,怕見夜間出去”。

對照之下,我們才可以更加真切地體會到南渡前後宋朝盛衰變化,在宋人心態上所產生的深刻影響。這也應是此詞在形象之外所給予我們的壹點認識。

北宋亡國時,皇室宗親悉數被擄北去,或賜予武人,或賣為民女,身世下落都十分悲慘。當時壹些出使軍前的北宋朝臣,亦往往以文名被留,逼仕金朝,與宗室宮人事異而情同,作者吳激正是這樣的文士。該詞詠唱宮姬淪落身世,而將自身經歷打並入其中,在深沈的感傷和喟嘆中,寄寓對故國的傷懷和悲痛。首句“傷心”二字是壹篇機軸。次句寫宮姬歌酒侑觴,所唱竟是昔日宮中舊曲。過片又寫她的形貌,“仙肌勝雪,宮髻堆鴉”。肌膚白雪,見其昔日豪貴,而發式如舊,不用金時衣裝,說明她雖為女流,也誌節梗概,不忘故國。“意態摧抑”說明她經常為此遭受折辱。據劉祁《歸潛誌》宇文虛中其時亦為座客,作《念奴嬌》,有“宗室家姬,陳王幼女,曾嫁欽慈族”,“欽慈”是神宗陳皇後位號,陳皇後又是徽宗的生母,可見此女當年非比尋常,正因如此,她雖賣為民女,仍驕蹇不馴,與命運抗爭。這壹點,令座客吳激、宇文虛中等十分感動。詞人以王謝堂前之燕喻其淪落,又用“恍然壹夢”把易代之際恍同隔世的強烈人生感受結合宮姬身世道出。詞末“江州司馬”三句寫到自己,說明宮姬之悲乃是整整壹代人的悲哀。該詞通篇用前人詩句,不僅收到“思致含蓄甚遠,不露圭角”的效果,見出“剪裁點綴若天成”的功夫,而且把千百年來經歷陵遷谷替的遺民之悲壹筆瀉盡,意境顯得特別沈郁和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