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365~427),晉宋時期詩人、辭賦家、散文家。又名潛,字元亮,號五柳先生,尋陽柴桑(今江西九江附近)人[1]。陶淵明出生成長在壹個沒落的仕宦家庭,曾祖陶侃是東晉開國元勛,官至大司馬,祖父作過太守,父親早死,母親是東晉名士孟嘉的女兒。家庭環境和社會的強烈反差,以及他自身的境遇使他成為了壹代文學宗師。陶淵明是我國文學史上開宗立派的重要詩人。他所處的時代,正是形式主義風盛行之時,詩壇上充斥著談玄悟禪、模山範水之作。形式上刻意追求綺語浮詞、鋪錦列繡。陶淵明卻以嶄新的內容和形式的詩作卓立於詩壇,表現出革新精神。
陶淵明的藝術成就主要在詩歌,其作品今存詩125首,賦、文、贊、述等12篇。詩歌當中又以五言詩最為出色,計五言詩116首,四言詩9首。陶詩的題材主要可以分為五類:田園詩、詠懷詩、詠史詩、行役詩、贈答詩[2]。自然,作為中國文學史上田園詩的第壹人,陶淵明開創的國園詩最為集中的體現了他的詩歌藝術特色,用最簡單、最鮮明的詞來概括,就是:平淡自然。這也是千百年來陶淵明的詩歌鉻在人們心中最深的印記,不僅是陶淵明的人生旨趣,也是其詩歌的總體藝術特征。
陶詩喜用簡樸、自然的敘說和議論入詩,表現樸質無華的真摯情感,生活中有了感觸就訴諸筆墨,既無矯情也不矯飾。《飲酒序》中寫道:“既醉之後,輒題數句自娛,紙墨遂多。”看視隨意,不追求強烈的刺激,沒有濃重的色彩,沒有曲折的結構,純是自然流露,壹片神行。但因其人格清高超逸,生活體驗真切深刻,所以只要原原本本地寫出來就很有感染力。正如宋人黃徹所說:“淵明所以不可及者,蓋無心於非譽、巧拙之間也。”[3]陶淵明用細微的內心,平常的生活讓人覺得就象和他壹樣走在陽光裏,活在綠意中,“舊林”、“故淵”、“南山”、“東籬”,恬淡如泉水般緩緩流淌在心中。
當然要理解陶詩平淡自然的藝術特色,還得從他的內容和思想說起。詩人生活在極端黑暗的社會裏,卻堅持高遠的理想和誌趣,壹部分作品表現出守誌不阿的耿介品格。《和郭主薄》詩說:“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飲酒》第八首說:“青松在東園,眾草沒其姿;凝霜珍異類,卓然見高枝。”霜威下盛開的菊花和不雕的青松,正是詩人挺立不屈的性格的象征。正是由於有著這樣的品格,詩人壹方面對腐朽的統治階級表現了壹種孤高的態度,另壹方面,也對汙濁的現實表現了強烈的不滿。
陶淵明的誌趣與性格,終於使他同政治階級上層社會完全決裂,回到田園中來。他寫下了大量的田園詩。著名的田園詩有《歸園田居》、《和郭主簿》、《於西獲早稻》、《懷古田舍》等,他的田園詩充滿對汙濁的社會的憎惡和對純潔的田園的熱愛。如《歸園田居》其壹: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壹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暖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
詩人把統治階級的上層社會斥為“塵網”,把投身其中看成是做了“羈鳥”、“池魚”,把退處田園說成是沖出“樊籠”,重返“自然”,表現了他對醜惡的社會的鄙視。詩人著重地細致地描寫了純潔、幽美的田園風光,字裏行間流露了作者由衷的喜愛。在這裏、淳樸、寧靜的田園生活與虛偽、欺詐、互相傾軋的上層社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具有格外吸引人的力量。另外,陶淵明也有壹些田園詩描寫了他的田園生活的貧困狀況。
陶詩的主要內容是平淡的田園風光,農村的日常生活,以及處於這種生活中的恬靜心境;而又是通過樸素的語言,白描的手法,真率自然地抒寫出來,使人感到真好像是從“胸中自然流出”[4],沒有壹點斧鑿痕跡。如《歸園田居》其三: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完全是白描的手法,語言十分平淡,使人讀來毫不吃力,只覺得接觸到壹片生活情景,而這些情景、生活,以及詩人的誌趣和心情,無壹不是詩人真實的感受,所以寫來十分親切。陶詩的壹大特點也是他的壹種開創,就是將日常生活詩化,在日常生活中發現重要的意義和久而彌淳的詩味,生氣盎然。對現實的失望,迫使詩人回到詩歌中去構築壹個理想的社會,《桃花源詩並記》便是他這壹思想傾向的反映。
除田園詩之外,陶淵明還有歌詠勇士的詩,有充滿愛國熱情的詩,有消極避世的詩,由此可見其詩歌思想內容的復雜性。
[1]《文學遺產》1996年第壹期,袁行霈,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
[2]廖仲安,《陶淵明》,中華書局1963年出版,67頁
[3]宋人黃徹,《鞏溪詩話》,卷五
[4]戴建業,《澄明之鏡:陶淵明新論》,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1998出版,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