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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 ——序李萍詩集《野豌豆的春天》

文/周新華

有壹次詩歌界搞活動,某詩歌期刊的編輯鄭重其事地向我們介紹了壹位女詩人,說是壹棵好的苗子,讓我們多關註。於是,我關註了她的名字:池上芙蕖。顯然,這是個微信名,也可能是寫詩用的筆名。

又過了幾個月,我參加某位散文家的新書發布會,池上芙蕖也在。她從後排跑到我跟前,說她也要出壹本新書了,讓我給她的新書寫個序。這時,我才關註了她的名:李萍。顯然,這是原名,極普通,用於生活、工作,也用於領工資、買車票。

讓壹個不懂詩的人給壹個寫詩的人作序,世上沒有比這個更無理取鬧了。於是堅辭,於是又被她擋了回來;於是再堅辭,於是再被她擋了回來。這女子,貌似柔弱,其實有點江山人的蠻。只有壹件事她是可以通融的,她說可以等,可以等我把手頭那麽多的文稿完工了再為她作序。她還告訴我壹個秘密:“其實我更不懂詩,自個兒亂寫壹通,寫完孤芳自賞片刻,壹會兒就開始嫌棄它了。”這個秘密才有意思,我是最怕正襟危坐的作品,亂寫的東西,我就可以躺著看,這樣壹些莫名其妙的壓力就會被卸掉了。

這本書題為《野豌豆的春天》,收錄了她兩百首詩。我想,就這麽著,就權當是在野豌豆的春天到春天的野豌豆地裏逛壹逛,去看看這些豆子長得還好不。隨手抓上壹把豆子,細細看,青青的。我說的青,不是未熟的青,不是青澀之意,而純粹指的是顏色。野豌豆地裏,恰逢春天,青色為王。

野豌豆所處的世界,當然在野地,當然負氧離子爆棚,當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野豌豆的眼睛裏,萬物皆是活物,都蓬勃,都竊竊私語,又彼此友好,相親相愛。這顆野豌豆,就這樣在她自己的世界裏,造壹個虛擬的花園(她自稱為秘境),或者虛擬旅行,或者發呆,在千與千尋裏不經意暴露自己的年齡。

在《靈魂陽光》裏,壹個茫然的女人讀了壹首詩,生活便霎時有意義起來了。不知道李萍說的是誰,但是她,就這樣用詩向詩致敬。在《光之河》裏,她是說“壹座燈塔找到船”,而不是說“壹艘船找到燈塔”。李萍與詩,詩與李萍,互相尋找,不知道誰的眼力更尖。在《冥想記》裏,讓棉花糖壹圈圈長大的,不是棉花機,而是時光機……我再隨意翻了幾頁,就可以知道李萍的日常生活,也可以明白她關註的,恰恰也是日常生活。比如:父親在永久牌自行車把上掛著的黑舊皮包(裏面可能藏著新買的玩具);母親的圍裙(裏面有苦菜、桑葚、馬蘭頭)。也許,李萍的這些詩裏,大江大河不多,都是日常,但她在這些日常中,發現了“生活之下的形而上”,壹種生活美學。她用值得稱道的想象力、精準的筆觸落點,重構了以春天為名的夏秋冬。

不過,妳仔細看下去,這顆註目莊稼、瓜果,歌詠卑微生命的野豌豆,也會在她的詩歌裏有意無意地顯露她的野心:“書寫著自己的《呂氏春秋》”;書寫“自己的《詩經》”;“希冀某壹天,也能春風得意馬蹄疾”……這時候的野豌豆和她的春天,很浩蕩。事實上,女詩人早已經在國內壹些正規的詩歌期刊上頻頻發表詩作了,是詩歌界的壹顆熟豌豆了。是的,熟的豌豆,飽滿了,出莢了,壹跳壹跳,掉在地上能彈老高。

我關註了《梔子花的自白》。這首詩裏,野豌豆又搖身壹變,以梔子花的名義宣示她的生活與寫作的原則:清白做人,清淡生活/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哪來恁多的廢話?

好壹個“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她這樣壹說,我都不好意思再廢話“恁多”了,趕緊用劉禹錫的《賞牡丹》來做結語吧: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對李萍而言,劉禹錫的這首詩說對了壹半,也說錯了壹半。錯的是,池上芙蕖也不會是“凈少情”的,至少這壹朵實名叫李萍的“池上芙蕖”,就絕對不會缺少情韻。李萍的那些詩句,情韻多了去了。她以她的方式,做著牡丹的夢。“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更不必說芙蕖了。

這樣子是可以的。壹天天下去,壹首首下去,最好再經過壹次鳳凰涅槃,池上芙蕖就有可能像牡丹壹樣名動京城。

是為序!

? (周新華:小說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衢州市作協常務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