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 杷
“吾手植枇杷，今已亭亭如蓋”
對亭亭如蓋的定義，停留在
濃蔭與沈重的時間之後
每次朋友對我發出惆悵，我無所適從
我確實種過壹棵枇杷樹，在我幼時嬉戲過的庭院
它的幼小與我銜接，它的生長
對應我壹生的波折
它張開傘蓋，遮蔽壹片土地
陰翳滲透進泥土中
像我，也把腳印融進土壤中去了
坐在樹下，風輕雲淡，聆聽樹葉窸窣輕語
有壹句話貼在我耳邊說
有幾句話貼在我心口說
有壹只沙啞的鳥雀，偷聽到了壹句秘密
枇杷樹如蓋，以翠綠呼應著蔚藍
渺小的哀愁，快被天空鍍黃了
樹 蔭
垂下來的蛛絲，掛到我臉上
粘性讓我發現這細微事物
引起我對毒性的警覺
我掐斷它
頂端還在吐絲的蜘蛛悵然若失
壹棵樹下坐得太久，陰影侵入
到肌體中了
內心也留下同等大小的陰影
糅合了悵惘與眷戀的情感
陰影變得有如實質，沈甸甸的
像壹塊布滿青苔的石頭倚在樹根
青郁又滄桑
我想起身離開，但身體
已經
和樹蔭連在壹起了
像壹些事物
像壹塊石頭保持沈寂
它的思考是內部在思考，未被探知
等它移動時我們就知道
光陰已入骨了
像壹棵植物壹樣，在野外，在池塘岸邊
倒影總能引起鳥雀的***鳴
沙啞叫著
幻覺不能讓它遠行，而背負的重量使它越來越垂下枝椏
石頭裂開之後，可以喊它麒麟
萬籟俱寂時它發出低沈的吼叫
而植物只能原地枯榮
讓時間摧折，野菌子長滿顴骨
蜻 蜓
葉縫間鉆進來兩只蜻蜓
輕巧地落在草尖
也沒有見它們振翅，便騰空而起
由原來的隧洞鉆出去了
在更微小的昆蟲眼裏
蜻蜓俯沖壹定掀翻它們的草帽
巨大轟鳴更教它們捂住耳朵
太難受了
每壹天都被這樣的動靜從安寧中震撼
走在路上，不時低頭彎腰躲避
扶著壹根野草
我輕輕捏住蜻蜓尾巴
它乖乖的
帶上了我
我們壹起看這個世界，我們
把其他生物都嚇壞了
天 空
樹梢之上，是我想觸摸
又觸摸不到的天空
它籠罩在我頭頂
集壹切遼闊的詞語與想象
甚至對壹個人的愛，也凝結在上，蔚藍般莊嚴
誰匆匆忙忙從它註視下走過
然後消失在層巒起伏的遠處
它包容我們，憐惜我們
柔軟的指頭輕輕按我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