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回到和妳見面的臥室,
我會和黑夜的陰影在壹起,
悄悄滑到妳身邊。
我把它給妳-我的黑發女人,
像月亮壹樣冷的吻;
我會給妳蛇壹樣的愛撫,
像蛇壹樣在墳墓周圍爬行。
當黎明即將來臨的時候,
妳會覺得我的位置是空的,
席子會壹直冷到日落。
讓別人依靠壹份溫柔
主宰妳的生活和青春,
我呢,更喜歡靠恐怖。
(柏菲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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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惡之花》的眾多情詩中,我最喜歡的是《靈魂》。原文的標題Revnant(魂,鬼),是由動詞revenir(回來,再回來,再現)轉化而來的動名詞,指的是從冥界回到故居的魂,頗似《聊齋》中縈繞我老宅的鬼。愛情詩為什麽這麽冷?即使波德萊爾不描寫社會,他的詩仍然反映了時代和社會。波德萊爾愛情詩的冷淡,以曲折卻深刻微妙的方式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冷淡。看看《靈魂》這部作品,我們發現沒有“妳是我的生命,我愛妳”(拜倫)的明朗,沒有“我記得那美妙的壹刻”(普希金)的柔情。夜鶯玫瑰之歌隨著浪漫的熱情而消失,另壹種氛圍和另壹種意象出現在波德萊爾的詩中。
在這些形象中,以抒情主人公——“靈魂”的形象為中心,是壹個“魔鬼情人”的形象。基督教的魔鬼撒旦,原來是壹個大天使,因為以反叛上帝為榮,被流放到地獄。為了報復上帝,他變成了壹條蛇來引誘夏娃吃禁果。“靈魂”的形象在很多方面給人壹種撒旦的暗示。作為對他的襯托,有夜的影子、月亮、墳墓等意象,甚至黎明也被加上了“鉛”這個形容詞!讀這首詩給人壹種鬼魅的感覺,尤其是“冷吻”和“蛇撫”(“像蛇壹樣在墳前爬來爬去”!)是壹支妙筆。
雖然靈魂被寫得如此淒涼,但波德萊爾的愛情詩裏真的沒有熱情嗎?不,不是的。波德萊爾的“靈魂”和《聊齋誌異》中的“鬼”壹樣,比“人”更熱情。但波德萊爾寫的是那種熾熱到發涼,像蛇壹樣緊緊纏繞,又像靈魂壹樣堅定執著的熱情,比浪漫的歌更強烈。苦難吞噬壹切,幸福不屬於我們。讓快樂“溫柔”地支配妳。“至於我,我寧願依靠恐怖”!——這種與苦難融為壹體的深情,是其他詩人的語言無法表達的。
波德萊爾是書寫苦難和憂郁之美的大師。他寧願寫憂郁而不寫快樂,寫悲慘而不寫幸福,寫遺憾而不寫寧靜,寫愛情的變態而不寫甜蜜,因為他在後者身上看到了粉飾和虛偽。他曾在《隨筆》中寫道:“我並不主張歡樂不能與美結合,但我的確認為歡樂是美的最庸俗的點綴,而憂郁似乎是美的輝煌的極好的伴侶。我很難想象沒有‘不幸’的任何壹種美。”在靈魂上,我們看到的是這種憂郁而燦爛的美,這種冷酷而殘酷的溫柔。
(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