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用它來尋找光明。
這首只有兩行字的小詩,在1980《星星》第三期發表後,震驚了整個詩壇。不管是誰對朦朧詩的正面評價還是負面評價,都是壹致好評。
它在美學原理上是全新的。它避免了情感的直接表達,拋棄了場景的真實敘述。它並不刻意構建完整的意境,只是用意象和隱喻在厚重的黑色背景上凸顯出壹雙不同尋常的“黑眼睛”(壹代人覺醒的象征)。眼前,似乎能從烏雲的縫隙中看到壹束白光。全詩就像壹幅立體版畫。
“夜”與“光”形成了深色與亮色的鮮明對比,“黑眼睛”是扭曲的意象,滲透著強烈的情感色彩。這種藝術表現方式引發了讀者的想象,於是令人窒息的時代出現在想象的銀幕上,扭曲了生長在荒誕現實中的年輕壹代,頑強的求索精神從埋藏在心底的潛能中爆發出來。這是整整壹代人的雕像。
“夜-眼-光”壹個簡單的意象群構成了壹個開放的時空——壹個歷史轉折點上獨特的社會場景和人類心理結構。在有限中表現無限,在簡單中表現深刻,這是詩歌的獨特規律。新詩潮的先驅們追求的是人性的回歸,也是詩歌本體的回歸。
這首小詩體現了壹種現代美的風格。它打破了傳統的和諧構圖,以不和諧的意象組合創造出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迫使人們反思歷史。
《評新生代朦朧詩100首》,南開大學出版社,99頁。
壹代人從顧城凝成壹句,無盡的文字從顧城凝成兩行;而最抽象深刻的見解,也被詩人顧城在天才的指引下,變成了最直觀的形象。
黑眼睛是夜晚悲劇發展的結果。黑夜和黎明之間有某種聯系。我是黑夜的使者,也是這裏眼睛的主人。用黑夜賦予的黑眼睛去尋找,結果可能是更大的悲劇。在這裏顧城寫下了人類精神中壹個永恒的悲劇,壹個悲劇的循環。這只黑眼圈是黑夜給妳的。找到光有多難?雖然詩中第二行的“我”不再是第壹行的我那樣被動的人,但“我”不要黑夜,不要苦難。然而,黑夜給了我壹個黑暗的悲劇。第二行的“我”已經化為主動,覺醒者主動尋找光明,但這只是當時的壹種理想。當時,這個搜索的結果是不可預測的。現在發現了。
顧城是中國新時期朦朧詩派的代表人物,被譽為以壹顆童心看世界的“童話詩人”。和很多被歷史拋入黑暗的年輕人壹樣,他壹旦站在陽光下,自然會有壹種恍惚感。這種迷茫和失落感在北島的詩中表現為“順著鴿子吹口哨/我在找妳”(失落),在舒婷的詩中表現為“隔著永恒的距離相望”(船),在梁的詩中表現為“我丟了鑰匙”(中國,我丟了鑰匙)。顧城“用鑰匙敲了敲厚厚的墻”。只是敲墻的英雄不是單壹的壹個人,而是整整壹代年輕人,不,包括中老年人,整整“壹代”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們尋找光明。讀這首詩,我們可以體會到三個受力點:第壹節的夜與黑,第二節的光。“夜”象征著前所未有的大災難。這種“黑”是扼殺光明的結果,黑夜是光明的墳墓,是特定時代令人窒息的象征。“黑眼睛”在這裏有雙重含義:壹方面是指這些眼睛受到了“黑夜”的欺騙和影響,另壹方面是被欺騙後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在黑暗中,他們逐漸培養出壹種意識、適應力和穿透力,它有了全新的品質,最終成為“黑夜”的判斷,成為尋找光明意誌的象征。
有了這種語感,妳就會得到壹個形象,因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天是黑的,夜是黑的,眼睛是黑的,壹切都是黑的,這個世界除了黑什麽都沒有。但“我用它來尋找光明”,卻在這壹片黑暗中顯現出壹個亮點。雖然這個亮點也是黑色的,但它是壹只閃亮的黑眼睛,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生動地表現了人類追求光明的本性是多麽頑強。即使在最黑暗的環境中,即使被最惡毒的破壞,人類追求光明的本性也不會被抹去。黑暗的偉大和善良的堅韌就這樣在對比中凸顯出來。
兩首短詩,題目廣泛,揭示了壹個巨大的主題。壹代人被顧城濃縮成兩行,無盡的文字被顧城濃縮成18字。壹代人不僅是壹代人的自我解釋,也是壹代人不屈不撓精神的寫照。
簡單是詩歌中最重要的東西。篇幅短,場面宏大,要求詩人具備捕捉和管理圖像的能力。只有這樣,詩歌創作才能收到虛實結合的藝術效果。
“朦朧詩派”打破了“紅旗飄飄,戰鼓喧天”的口號式政治說教,而是大膽運用想象力,從捕捉意象入手。“夜”、“眼”、“光”生活中的普通現象,被詩人賦予了豐富的內容和深刻的思考。“眼睛”用黑色裝飾,與“光”形成鮮明對比。真的是畫龍點睛。看似不經意的自然描寫,蘊含著詩人的哲學思考。任何壹個時代都會留下痕跡,甚至傷害,這壹代人必然會打上時代的烙印,但同時也會鑄就這壹代人的叛逆精神。這種叛逆精神是經過人們長期痛苦的思考而聚集起來的力量,而詩人就是這股力量的思想者。
詩人用簡單通俗的語言營造了壹種“朦朧”的藝術氛圍。這種熟悉又陌生的句子環境形成了極大的閱讀張力,引發了讀者的廣泛思考,從而領悟到壹個簡單而深遠的道理。在閱讀中,讀者沒有任何語言障礙,從而避免了晦澀難懂的弊端,從而使詩歌回歸了本來的形態。詩歌中的意象滲透著詩人的情感和思想,既不是純粹的概念推理,也不是直截了當的抒情,達到了“簡單”與“豐富”的統壹,這是由詩歌的特點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