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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天上秋水謠(1)

羅秋水十歲時認識了關。

十歲的女孩,已經懂得喜怒哀樂,懂得看人臉色,懂得對晚上樓下蹦床傳來的吱嘎聲保持沈默,懂得愛,懂得恨。

認識她媽媽的人總說:“這孩子聰明,可惜了。”

羅秋水只是凝視著只有她能觸摸到的焦點,草長鶯飛的地方,星星動的地方,沒人打擾又幹凈的地方。

她不用沖進大人的世界,也不用被大人說的話絆倒。

雖然每次聽到那句“真可惜”,她都會條件反射,伴隨著轉瞬即逝的厭惡感和惡心感。

她知道這個“可惜”的前因後果——父親早早離家,只身去了南方,說在那裏會賺很多錢,他要回來給父親建祠堂。

結果我沒掙到錢,卻在那裏找了個家,娶了個好脾氣的女人,生了個胖乎乎的男孩。從那以後,我高興得把家鄉錯當成了另壹個地方。

壹個很孝順的男人,卻成了拋棄妻女的傷心人。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了。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戳過他的脊梁骨。他不知道羅秋水和他的母親嘗過怎樣的寒冷和悲傷。不,他不需要知道。

當壹個人自私的時候,他可以忘記所有的禮義廉恥。

當她還是個女孩時,她確信她的父親擔心她是個女孩,所以她不能為羅家傳宗接代。所以,羅秋水對父親的抱怨和仇恨,夾雜著對母親真實的愧疚和同情。正因為如此,她才更聽話,更勤勞,更有骨氣,更爭氣,這樣她媽媽將來才能過上好日子。

多年以後,羅秋水長成壹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事業有成。她在壹家發展前景不錯的沿海經貿公司工作,身邊從來沒有多少追求者。她也親身經歷了幾次長短不壹的戀愛。不能說她閱人無數,在千帆生活過,但也絕不是壹張白紙,慢慢得出結論:

“世界上的男女關系都有高潮和低潮的時期。漲潮時有強烈的感覺,退潮時又處處是疲憊和懷疑。沒有壹勞永逸的事情。面對低潮,有的人安全過渡,有的人中途死亡。”

羅秋水的父母只是這些半路夭折、分道揚鑣的男女中的壹員。

羅秋水成為沒有父親的“半孤兒”後,身邊有很多人嘲笑她,奚落她。如果她只是在背後說閑話,她會把他們視為不被註意,但在她心裏,她已經把那些人打入冷宮,永遠不會再親近了。如果是殘酷的面對她,她壹定會盡自己的本分,殺鬼神。

她那不容褻瀆和踐踏的性格和自尊,是在壹次又壹次與他人的爭鬥和角力中建立起來的。

孤獨和勇敢不僅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弱點,以至於無論她走到哪裏,似乎都有四堵墻矗立在她周圍。

除了關,她沒有壹個知心朋友。

關是羅秋水的同學,也是她的同桌。她還記得學校新來的年輕女老師念他們名字時的驚艷表情。

她悠閑地朗誦道:“夕陽與寂寞的齊飛,秋水* * *天壹色,這是才子王波的詩,太美了。等妳長大了,妳會學到這麽美的詩。然後羅秋水就和關同桌了。”

她聽到身邊傳來壹聲松了口氣的聲音,她從心底裏知道,這個班裏,除了關,沒有人願意和她同桌。

她孤僻的性情,像壹種兇猛的流感病毒,使班裏的人敬而遠之,但關不同。

當她回頭看他時,他雙手插在口袋裏,得意地笑了。

羅秋水“不屑”地扭過臉,但那壹刻,她心裏有壹種莫名的感覺,只是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真正讓羅秋水對關有好感的,是因為那壹次,她的“父親”突然出現在她學校門口。

當時她正在值班,打掃衛生,突然看到壹個穿著藍色西裝的帥氣男子微笑著向她走來,手裏提著兩盒看起來很貴的食物,嘴裏還說著:“秋水,我是爸爸。”

聽到這句話,羅秋水下意識地用掃帚在地上畫了壹個弧線。地面瞬間揚起滾滾塵土,沖向她父親的地方。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她父親目瞪口呆,尷尬不已,但他並沒有生氣。他還是帶著簡單的笑容,賠罪說:“秋水,秋水,我是爸爸。”

羅秋水立即抓起身邊的鵝卵石向他扔去。在她腦海裏回蕩的,是母女倆為了生活而節衣縮食的畫面,是母親找親戚朋友,拉下臉借錢的畫面,是母親發高燒那晚冰冷的眼淚落在額頭的畫面,是母親在鎮上賣燒餅,被壹些猥瑣放蕩的男人戲弄的畫面。

壹想到這,羅秋水就開始嚎啕大哭。她不再關心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老師,只是任憑淚水在臉上蜿蜒,嘴裏罵著:“滾出去,滾出去……”

“滾”字就像冬天冰冷僵硬的雪球,重重地打在男人身上,但他始終沒有放棄,還想繼續。

突然,斜刺裏飛出壹輛自行車。坐在自行車上的,正是十壹歲的關。他不顧後果,毫無顧忌地撞上了那個人。結果,來勢洶洶的自行車車輪把那個人提著的東西撞得滿地都是。

原來是壹顆又壹顆的奶糖。羅秋水只在動畫貼紙裏見過的太妃糖,映在夕陽的黃昏裏,淩亂而多余。

羅秋水的父親突然壹臉憤怒。如果不是老師碰巧站出來,關可能會被羅秋水的父親罵。

羅秋水只是不顧混亂不堪、不堪忍受的場面,迅速逃離了那個地方,獨自壹人走在教學樓後面茂密的楓樹下,靜靜地坐著抽泣。

夕陽的余暉落在她的臉上,伴隨著金黃的樹葉飄落,流過眼淚的臉,有壹種生的幹痛。慢慢的,她的抽泣也停止了,內心突然變得異常安靜,有著空洞的滄桑和滿足,與她的年齡不符,仿佛是因為她對自己和母親這些年所受的磨難進行了無情的報復。

當關來到她身邊時,她仍靜靜地看著夕陽落在山後,無動於衷。

他的身影,擋住了薄薄的陽光,依然浪漫地說:“放心吧,我把他趕走了,別哭。”

羅秋水突然冷冷地、倔強地擡起臉,看著關,恨恨地說:“誰在哭?誰要妳當英雄?”

他沒有辯解,只是悄悄地從背後拿出壹顆閃閃發光的糖果,遞給羅秋水,羅秋水匆匆看了壹眼,以為是她爸爸帶回來的那些糖果中的壹顆,被他打翻在地。他想都沒想,就把它扔到了地上:

“誰要他的臭糖,妳自己吃。”

關仿佛瞬間受到了羞辱,生氣地回答她:“這不是他的,這是我的,是我爸爸從北京帶回來的。”

“誰要?”

羅秋水拍拍衣服和膝蓋,然後默默走回教室收拾書本,獨自走回家。

回到家,她看到那個男人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抽著煙。桌上放著兩盒營養品,上面印著金碧輝煌的漢字,但羅秋水的眼睛被生硬地紮了壹下,很疼。

她媽媽眼睛紅腫,大概是哭了,但眼睛裏似乎蕩漾著壹絲喜悅的低語,羅秋水突然從心底感到壹絲鄙夷。

看到她回來,父親放下腿,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仿佛晚上發生的壹切都只是壹場夢。我媽過來準備幫她卸書包。

她壹言不發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砰地壹聲關上門,表明自己的立場。

壹向懂事體貼的羅秋水生平第壹次發脾氣。他的父母站在門外面面相覷,但也自覺明白了。

她自然不明白,這些倔強的小情緒只是她自己的隱忍。在這場鬧劇和悲劇中,她的母親是最重要的。如果她選擇投降,那麽羅秋水的悲憤也只是白費。

畢竟她只是壹個無助的十歲小女孩,雖然有她的驕傲和倔強。

直到深夜,她聽到樓下傳來連續不斷的吱嘎聲。在許多漫長的寂靜之夜之後,這聲音又像空谷的腳步聲壹樣出現了。她的內心仿佛有壹座顛撲不破的宮殿,壹下子崩塌了。

她突然感到窒息和孤獨,想逃離房間,找個人說說話,看看夜空中的星星,然後肆無忌憚地哭。她知道自己在這壹刻完全被孤立在這個世界上。

曾經和她站在同壹陣營的母親,最終選擇了背叛,屈服於自己浮萍般的命運。

羅秋水對父親的仇恨最後自然轉移到了母親身上。她只是覺得孤獨,沒有人能理解和分享。

不,也許有壹個人可以。他就是關。

這壹刻,她凝視著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卻突然想起了那個談笑風生,卻又勇敢天真的年輕人,仿佛是壹個走在絕望貧瘠的沼澤裏的旅人,找到了壹個單薄空靈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