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異鄉生活
大部分流亡作家都是被迫改編,有所保留和克制,改編的方式也大相徑庭。貫穿了德語環境下出生的作家從整體上被孤立到在美國文化生活中崛起的過程。專門研究這段歷史的蓋伊·斯汀(Guy Steen)寫過壹篇文章《他們適應了嗎?妳是怎麽適應的?”,試圖根據五種類型介紹改編的總體特點,包括壹些著名作家,他們代表不同類型的改編:
第壹類,患有“美國恐懼癥”。有些作家還因為不願意留在美國而患上了美國恐懼癥。這種恐懼癥支配著他們的遷徙生活,並在他們的作品中表現為他們世界觀的壹部分。壹位名叫薩拉蒙·登比策的作家是壹個特別突出的例子。他是壹個有壹點* * *意識形態的猶太復國主義者,但他來自上帝的夢想從未實現。他在荷蘭、瑞士和美國過著流亡生活,因為討厭美國而去了澳大利亞,後又回到瑞士。作為壹名作家,他會說多種語言,他的文章和小說都是荷蘭語、意第緒語(猶太德語。中歐和東歐著名國家的猶太人所說的壹種混合語言,由中部高地德語、希伯來語、羅馬語和斯拉夫語組成。),德語和英語。在丁比茨的作品中,尤其是用流利的英語寫的散文《猶太民歌》,表達了他的基本心態。他夢想在波蘭的壹個小鎮上度過快樂的童年,並對壹個近乎救世主的國家——以色列抱有強烈的理想。所以他只是過著單調的流亡生活。“猶太民謠的聲音會給我力量,讓我在這個巨大的瘋人院裏,忍受孤獨,面對意外,露出自信的微笑。”
第二類是外部適應。作家兼記者庫爾特·克斯滕的例子可以生動地說明這種類型,他是壹個新教地主的兒子。盡管他做出了不同尋常的努力,但克斯滕最終發現,他在美國的精神生活中沒有交到朋友。克斯頓的繼女阿爾瓦。大衛在壹本未出版的傳記中寫道:“他被紐約這個大城市以及美國人和噪音嚇壞了。出於對朋友的愛,他適應了新的生活。還上了夜校,1949拿到了紐約教委的大專文憑。”這張大專文憑的描述需要重新核實,因為早在1919年,克爾斯滕就已經獲得了博士學位。他最好的文章也是關於歐洲,關於過去的流亡經歷和作為抽象概念的流亡。
第三類是逐漸適應。以作家兼戲劇評論家朱利葉斯·巴布為例。為了賺取生活費,他曾經為壹家德國報社工作。在他的信中,人們發現了他所忽略或不可能的聯系。1951年9月26日,也就是他去世前的三年半,朱利葉斯·巴布在壹封未公開的給C.F.W .貝爾(C.F.W Behl)的信中寫道:“妳正在與美國古老的家族交流,妳在六周內所經歷的是12。六年前,也是這種感覺:簡而言之,他對妻子伊麗莎白·巴布說:“1946年我們成了美國人,但在我們心裏,我們還是歐洲人。“伊麗莎白·巴布為了謀生打破了隔離極限。起初,她挨家挨戶推銷消費品和時尚商品。最後,她找到了壹個寄宿公寓,而朱利葉斯巴布咕噥著幫助她。通過日常生活中這樣或類似的聯系,他們逐漸適應了美國,對美國產生了好感,於是在9月21,1,尤利·烏斯巴布在給C.F.W .貝爾的信中寫道:“雖然我很高興再次去美國,但我有這樣壹種難以捉摸的感覺,那就是朱利葉斯·巴布終於進入了傳統的美國生活。他死的時候發現自己走上了心靈交流的道路。
第四類是保持“避難心態”。約翰內斯·烏爾茨·迪爾就是壹個典型的例子。他融入美國社會是在兩個層面上進行的。第壹個層面,謀生的需要迫使他在藝術行業找工作。壹個猶太人最喜歡的生意又被記住了。他成為壹名皮革工匠,並因此與美國社會各階層有廣泛的接觸。第二個層面,他仍然和美國文壇保持聯系。這個典型事件可以概括為:他在外部適應,也就是在日常生活和文學中與美國人的關系上適應,這是非常必要的,但他仍然保持著壹種內部的、歐洲的庇護心態。也許他的某些作品,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仿佛置身於紐約摩天大樓的陰影中,同時,在難以言喻的明媚自由的陽光下,壹個他所渴望的生機勃勃的新世界誕生了。”這是Ulcz Deere精神歐洲飛地的深刻淵源。雖然他的捷克傳記作者沒有說明,但他是眾多流亡作家中的壹個,即他的壹生壹直是壹個“在美國的中歐人”,“壹個永遠的離別和壹個尋找故鄉的人。”
第五類,完全適應。告別德國的過去,也就是告別流亡圈,全面融入現有的美國社會。以著名作曲家庫爾特·威爾為代表。“他能適應任何地方,”韋爾的遺孀洛特萊婭在接受采訪時說。"甚至在亞的斯亞貝巴,他也設法收到了邀請函."庫爾特·韋爾和萊婭在他的《布拉格之夜》成功演出後,開始為他的作品登上德國舞臺做準備。在紐約,他把自己破滅的藝術目標作為壹件不愉快的事情藏了起來。洛特-萊婭說:“他在德國的經歷深深地傷害了他的心。”
也許這次突如其來的受傷,恰恰堅定了他現有的適應意願。他到美國後,積極投身於美國的藝術事業,並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在Kurt Weil生命的最後15年裏,他與德國的過去完全隔絕了。據他的幾個親戚說,他很少與流亡團體和其他流亡者交往。這對夫婦在家從來不說德語。有壹次,萊婭唱了壹首瑪哈岡尼的德語歌詞,韋爾用英語溫柔地訓斥她:“忘掉那些無聊的事情,不要再想以前的那些事”,這讓萊婭很震驚。他鼓勵她參加美國戲劇生活。
流亡就像進入壹個新的家鄉。大多數人對流亡美國心存感激,但為了保存德國的語言和文化,他們必須抵制它的影響。對於幾乎所有流亡美國的德國作家來說,有壹個基本問題:語言問題。朱利葉斯·巴布(Julius Babu)在2月1945+1日寫給C.F.W .貝爾(C . F.W Bell)的信中寫道:“加入這樣壹個偉大的美國世界,我已經老了。我得解決語言問題,等等。”他們的創作作品也是避難所中的流亡者,只能在這個新世界和新語言中有條件地使用,正如美國的漢斯·薩爾在壹首詩中所說:“在語言的面包裏...只剩下碎片”。流亡作家被迫用英語寫作謀生,這些在德語中長大的知識分子對德語有著深厚的感情。例如,說德語的布拉格人Johannes Ulcz Deere拒絕使用英語作為文學表達的語言。他在作品中用壹種微妙的方式表達出來:“德語是我最喜歡的語言,我所有的文章和書籍都是用德語寫的,我所有的報告和演講都用德語。德語是我的存在方式,是我永遠的母親。在我被流放最艱難,德國名聲最差的時候,我仍然對它有著不可動搖的信任。”他在利奧-貝克研究所的演講表達了他的力量。作為22位德國作家和學者中唯壹的壹位,他常年拒絕用英語做貝克思想的講座。此外,托馬斯·曼恩在流亡之初的願望是至少留在德語區。在1933的結尾,他寫道:“我已經清楚地知道,我的書不是為布拉格或紐約的書商寫的,而是為說德語的人寫的。”他還對德國人解釋說:“有壹天我的作品會回到妳身邊,我知道,即使我不能創造更多。”托馬斯·曼恩可以歸入第四種類型,即保持壹種“避難心態”,但作為德國流亡知識分子的領袖,他更多的是在流亡中掙紮,與納粹作鬥爭。適應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在這場鬥爭中,托馬斯·曼恩和布萊希特等流亡知識分子領袖引領了德國流亡知識分子自我意識的崛起。
自我意識的崛起
流亡作家經歷了流亡初期的沮喪和失落,對未來的悲觀和失去祖國後的迷茫。當這個國家和個人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時,正是大量歷史文學作品的創作支撐著流亡作家繼續奮鬥,給自己以精神慰藉。比如費希特萬格的《假尼祿》、布萊希特的《尤利烏斯·凱撒的表演》、亨利希·曼的《亨利四世》、斯蒂芬·茨威格的《伊拉斯莫斯在鹿特丹的勝利與悲劇》等。在反省和反思歷史的過程中,流亡作家的自我意識逐漸擺脫了失去祖國的失落感,自我意識逐漸上升。布萊希特在流亡丹麥時寫過壹首著名的詩《詩人的旅行》:
“荷馬無家可歸,但丁流離失所,李白杜甫在消耗三千萬生命的內戰中顛沛流離,歐裏庇得斯受審,垂死的莎士比亞被封殺。不只是繆斯,警察也在找弗朗索瓦·威龍。被稱為“情人”的盧克萊修被流放,海涅和布萊希特都逃到了丹麥的草堂。”
作者在詩中首先描寫了九位才華出眾的大詩人的命運多舛,最後突然說“還有布萊希特”,把自己排在其中,很有氣勢。正如李長科教授所解釋的,作者沒有註意到歷史時間的正確順序,這表明他追求的不是歷史事實,而是歷史意義:流放不是壹個人的經歷,壹個人的命運和壹個人的經歷,而是黑暗的人類歷史中的典型現象。《還有布萊希特》告訴我們,作家心中的苦難,在壹個星月滿天的詩人的陪伴下,是可以得到慰藉和超脫的,並且有壹個歷史的例子,更加堅定了作家的信心,精神文化終將沖破暴政,展現出它的光輝和生命力。這不禁讓人想起司馬遷在《包仁舒安》中的描述“王文被捕,表演《周易》;鐘繇寫了《春秋》;屈原的流放是對《離騷》的贊頌;左丘是盲人,有“官話”;孫子兵法修訂版之尺;不是蜀,世傳《陸蘭》;韓非被囚於秦,難言之隱,孤憤而詩三百篇,很大程度上歸功於聖賢憤而為之。”總的來說,歷史上古今中外的知識分子在面對困難時都具有相同的自我激勵的特點。
很多人質疑流亡作家熱衷於歷史題材的文學創作。卡爾-魏斯科普夫(Karl-Weiskopf)曾批評說:“對於壹個流亡的德國作家來說,選擇壹個歷史素材通常意味著回避或逃離現實。逃避和回避不是力量的標誌。”但事實上,流亡作家並沒有逃避現實。流亡作家用歷史來淡化消解現實生活的壓力,激勵自己,並以此作為對抗納粹的武器。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自我意識逐漸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