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這些幽靈般的面孔；
濕漉漉的黑色樹枝上花瓣片片。
(趙傑祿譯)
在美國意象派詩人中，埃茲拉·龐德對東方文化的興趣最濃，研究最深，介紹最多。他不僅翻譯和改寫了許多中國古典詩歌，還以日本俳句的形式寫了壹些短詩。這些具有東方特色的詩歌以其“意象和技法的清新氣息”為美國意象派詩歌的理論和創作註入了強大的生命力，極大地改變了美國詩壇。《在地鐵站》是龐德最具代表性的俳句詩，也是公認的意象派詩歌的代表作。
全詩只有兩行，卻經歷了漫長而有趣的醞釀過程。有壹天，龐德從巴黎協和街附近的地鐵車廂裏出來。在車站昏暗的燈光下，他突然發現黑暗的人群中閃爍著美麗動人的女性臉龐，就像壹些柔軟的白色花瓣在微風細雨中翩翩起舞。這壹刻的審美體驗給詩人的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詩人花了壹整天的時間思考能與他當時愉悅的心情相對應的詞語。直到那天晚上，當龐德回到他在倫納德街92號的公寓時，他“突然找到了壹種表達方式”...不是用文字，而是用斑駁的色彩。.....在那種情況下，顏色是最基本的顏料，我認為那是我第壹次意識到的適當的等價手段。”但是，龐德畢竟是詩人，他還是可以通過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感情的。那天晚上，他寫了壹首30行的詩，馬上就把它毀了，認為這只是第二強度的作品。半年後，龐德把詩縮減到了十五行，但還是不夠有味道，沒有達到他第壹次經歷的情感強度。壹年後，龐德寫出了我們現在正在讀的俳句詩。據說這還要歸功於他的法英朋友維克多·皮拉爾講的壹個有趣的故事:有壹次，皮拉爾和壹名日本海軍軍官在壹個下雪天走在倫敦的大街上，突然發現了壹串小貓跑過雪地留下的爪印。日本軍官立即根據這壹場景作了壹首俳句詩:
“雪地上小貓的腳印；
李子正在開花。"
這個不經意的小品在別人看來可能算不上壹首好詩，但卻極大地啟發了龐德，引起了他對俳句的濃厚興趣。然後他又興致勃勃地讀了其他幾首俳句，終於發現俳句的奧秘在於意象的疊加。“我覺得在地鐵站表達自己的感受很有幫助。”於是他模仿俳句的形式，在地鐵站裏寫出了自己那壹刻的美好感受。這首詩充分體現了龐德意象主義的審美取向，即“意象本身就是語言而不被視為裝飾”。在反復修改的過程中，詩人刪除了所有多余的詞語，用意象直接激發讀者的想象，讓讀者將這些想象所喚起的意義疊加組合起來，使詩簡潔而空靈。第壹行中的“臉”和第二行中的“花瓣”雖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象，但壹旦“疊加”起來，就形成了相映成趣、相得益彰的隱喻。最後，這兩個意象在讀者心中合二為壹，成為新的意象綜合體。這樣，有限的、感性的、具體的形象就有了無限的、理性的、抽象的內涵。詩人通過這種意象疊加的手法，生動而準確地再現了他走出地鐵車廂那壹刻的審美體驗:壹個陰沈的雨天，地鐵站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黑暗的人群中突然閃現出壹張張光輝而美麗的臉。然而他們的出現只是幻影壹閃，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背景中。這讓詩人想起了風雨中落在陰暗潮濕枝頭的花瓣。它們不會很快枯萎雕零嗎？這位詩人似乎在哀嘆現代都市生活中美麗的短暫。
(趙傑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