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鐘書以其文化修養、機敏而富有活力的個人氣質,使其諷刺小說具有非常鮮明而獨特的個性,形成了壹種既辛辣又幽默的諷刺藝術。
“喜劇的藝術就是把沒有價值的東西撕碎給人看”——魯迅。的確,《圍城》撕破了那些學歷輝煌的人虛偽的嘴臉。作品通過漫畫式的誇張,將知識分子的精神困境嘲諷到方鴻漸及其身邊的壹群人,從熙熙攘攘的十裏洋場到封閉的三閭大學,揭示了人生如圍城,城外人想沖進去,城裏人想逃跑的典型社會心理。
第壹,諷刺的普遍性
《圍城》以方鴻漸的活動為線索,諷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方鴻漸通過不斷逃離被圍困的城堡或沖進去,展現他留學歸來所遇到的人和事。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很多:方鴻漸,不知世事,懦弱無能;蘇這位涉足學界的名媛,以在愛情中施展手段,爭取勝利為己任;唯利是圖、道貌岸然、狡猾狡詐,並自稱維護教育的尊嚴,實際上是壹個放蕩不羈的偽君子高松年;充滿仁義道德的李,其實滿腦子都是賊和妓女;還有女生在背後罵人,善於用各種手段博取男人的感情,等等。《圍城》裏有這些人物,確實達到了作者的寫作目的:寫出某類“無毛兩足動物”的基本根。
在展示人物的過程中,作者不失時機地嘲諷和諷刺了官場的腐敗,政府的無能,學術的虛偽,社會的落後。他的筆法觸及了十裏洋場的政界、銀行界、新聞界、工商界,描寫了居民的可笑可鄙的生活,也涉及了江南的小縣城,浙江到湖南沿途的泥水,揭露了所謂的“自由區”——國立大學。作者從哲學的角度諷刺了這些社會現象,從而表現了他對中國西式知識分子的無情嘲諷和對中國化的西方文明的認真審視。《圍城》中的反諷已經遠遠超出了那個社會,那個時代。
二,反諷的自然表達
《圍城》的諷刺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其精辟的諷刺自然是通過劇情的發展和雕(1)的細節描寫來實現的,通過劇情的發展來實現諷刺。
《圍城》通過故事的描寫,勾勒出人物可笑的嘴臉,生動地暴露了人物卑微的靈魂,使作品收到良好的喜劇效果。比如描述方鴻漸留學歸來後的壹段話,非常精彩:方鴻漸留學歸來,“衣錦還鄉”,然後被母校邀請做壹個關於西方文化在中國歷史上的影響的學術報告。是這樣的:“海通幾百年,整個中國社會只剩下兩樣東西,壹個是鴉片,壹個是梅毒,都是明朝吸收的西方文明”和“鴉片引發的”。梅毒在基因上是白癡、瘋狂、殘疾,但據說能刺激天才。“通過這壹情節的描寫,愚昧無知、充滿荒誕的可笑形象躍然眼前。
從整部小說來看,作者並沒有對方鴻漸等人做過多的評價,而是通過情節的發展,很自然地把矛頭指向方鴻漸這類人的人格弱點,指向當時的文化環境和社會政治環境。
(2)通過細節的雕琢,收到了極佳的諷刺效果。
自稱壹生最恨女人的楚沈明,因為怕見女人的臉而近視不戴眼鏡,並聲稱自己的人性中只有自然,沒有獸性。但他壹和蘇說話,就激動得“鼻夾眼鏡咕咚壹聲,直掉到牛奶杯裏去了”。這壹細節的生動描寫,生動地刻畫了楚虛偽的偽君子形象。
另壹個例子是服務員劉,他懷恨在心,因為他在方與包同居時沒有向他要錢。他看到方鴻漸被鮑小姐拋棄卻親近,不禁詫異。他啐了壹口唾沫,往痰盂裏吐了壹口濃濃的唾沫。壹個“吐”字足以表現怨念之深,壹個“射”字則表現速度與力度,將劉長期以來積蓄的復雜而富有感情的動作表現得淋漓盡致,形神兼備。
這樣的細節描寫在《圍城》中隨處可見,也正是通過這些反諷的細節,作品揭示了當時社會的醜惡現象,取得了良好的反諷效果。
第三,諷刺手法的多樣性
《圍城》中的諷刺手法靈活多樣,比喻、典故、比較、推理等手法比比皆是,達到了完美的諷刺效果。
(1),典故的運用,刻畫了人物的心理,增強了文章的諷刺性。
《圍城》使用了大量的中外文化和文化典故。從中國先秦的《詩經》到清代的通光詩,從希臘的《伊索寓言》和《壹千零壹夜》到美國的奇聞軼事和法國名句。內容除了文學,還涉及哲學、宗教、兵法、醫學、生物學等知識。比如寫上級控制下屬的技巧,學外國人趕驢,在驢前面掛壹串蘿蔔,在嘴唇上親壹下,引誘驢拼命往前走,這是法國萊娜·福克斯的妙筆。再比如:方鴻漸買假文憑時用柏拉圖的《理想國》和孔子為自己辯護。他認為買假文憑欺騙父母“也是孝子好丈夫要努力支撐自己的野心”。用了幾個中西典故,把方鴻漸自嘲自欺的心理寫得惟妙惟肖,加強了批判力度。
(2)通過隱喻,實現反諷。
《圍城》中的隱喻來源廣泛,非常規,具有深刻的哲學意義。比如“壹個人的缺點就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上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它爬到樹上,才會提供給大眾瞻仰。然而,這種紅臀長尾已經存在,並不是地位攀升的新象征。”這種帶有座右銘的比喻,對高松年爬到校長位置後的惡劣本性進行了徹底的嘲諷和諷刺。
又如方鴻漸壹行乘車到金華,作者寫破車妙趣橫生:“此車塵封已久,應慶其古壽。然而,在抗日戰爭期間,它出人意料地退役了...有時它像壹個大官僚,有時它像壹個小女孩壹樣笨拙...它生氣了,司機只好下車,長時間疏通車頭。他在路邊撿了壹團泥,邀請它去欣賞。它喝了酒。在這裏,把壹輛舊車比作壹個招搖的官僚和壹個笨拙的女孩,可以用荒誕、新鮮和獨特來形容。既把車毀人亡描寫得淋漓盡致,又取笑官僚和少女的醜陋,所以笑中帶著壹種犬儒主義的意味。
(3)重復的運用增強了諷刺的藝術性。
《圍城》中的重復很有特點,包含了幾分機智和風趣。比如鮑小姐,作品是留學後寫的,袒胸露背,自命不凡,反復把她比作熟食店的熟肉和熏火腿,“因為只有熟食店才會公開陳列那些許多溫熱的肉”,並借用“真理是赤裸裸的”這句格言,把鮑小姐淺薄、肉欲、放蕩不羈的習氣描寫得淋漓盡致,讓人忍俊不禁。
另外,作者把不相關的東西放在壹起比較,在那些看似不相關的現象中,找出別人找不到的相似之處,從而達到諷刺的效果。比如寫國統區物價上漲的現象:“物價像斷了線的風箏,又像仙人,從地上直飛。”方鴻漸壹行走在泥濘的路上,把大家刮的泥比作“貪官之地”。“價格”與“風箏”、“鞋泥”、“土地”等不著邊際的比較,實際上是以壹種曲折的方式表達了作者對當時骯臟社會的憎惡與鄙視。他雖然沒有直擊時局,但諷刺之意也溢於言表。
總之,《圍城》以高超的反諷,大量精彩的隱喻,豐富的知識,向我們展示了壹個豐富而獨特的新世界。小說對當時社會不友善的嘲諷和挖苦的背後,也包含著作者對生活的向往。小說分析了當時灰暗社會的醜惡,以及由此展現的猥瑣靈魂和灰色人生,達到了喚醒在圍城中徘徊掙紮的人們,突破圍城,走自己新路的目的。因此,這部小說進步的思想傾向和獨特的諷刺藝術,奠定了它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上極其重要的地位,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裏程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