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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玉器、瓷器、銅器分別體現的是中國的那些美德。

費孝通先生在壹次玉器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研討會上指出,玉器不僅是社會地位的象征,還體現著中國傳統的道德標準。現今凡在字典上能夠找到的帶“玉”字的成語幾乎全是褒義詞,比如“以玉比德”、“化幹戈為玉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等等。這種將玉器作為美德載體的文化現象,在全世界是獨壹無二的。 我們定下神來想壹想,“金童玉女”、“玉樹臨風”、“亭亭玉立”、“拋磚引玉”、“玉石俱焚”、“通靈寶玉”、“冰清玉潔”、“錦衣玉食”、“金聲玉振”、“壹片冰心在玉壺”等等語詞和詩句中,“玉”無不代表了美好、純潔、高貴、靈秀,和“玉”沾邊的字自然經常被用入人名。別人促成某件事,也用“玉成”表示敬意。“寶”字簡化為“寶”,留下“玉”才覺得貼切。“玉皇大帝”才能稱得上天界的最高神。 可見,美玉是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反映了歷代中國人對於“完美”的追求。玉實際上是石頭的壹種,溫潤而有光澤,比較難以得到。《說文解字》中說:“玉,石之美,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之方也。” 玉石有溫潤的光澤,清晰的紋理,舒揚的聲音,即使破碎也不彎曲,有棱角而不兇狠,蘊含了“仁”、“義”、“智”、“勇”、“”(衡量,引申為有準則,或作“潔”)的美德。對玉的這種認識寫進了古代的字典,可見這是壹種有權威性的***識。《白虎通義·考黜》:“玉者,德美之至者。”帛書及竹簡《五行》中都有“玉音”、“玉色”的說法,顯然是指美好的聲音和表情。 但是,推崇美玉,如果僅僅是因為它難得,在孔子那裏可能會被斥責。《荀子·法行》記載: 子貢問於孔 子曰:“君子之所 以貴玉而賤瑉者, 何也?為夫玉之 少而瑉之多邪?” 孔子曰:“惡!賜!是何言也!夫君子豈多而賤之,少而貴之哉!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溫潤而澤,仁也;栗而理,知也;堅剛而不屈,義也;廉而不劌,行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適並見,情也;扣之,其聲清揚而遠聞,其止輟然,辭也。故雖有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詩》曰:‘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此之謂也。” 《禮記·聘義》有類似的記載: 子貢問於孔子曰:“敢問君子貴玉而賤者何也。為玉之寡而之多與?”孔子曰:“非為之多,故賤之也,玉之寡,故貴之也。夫昔者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達,信也;氣如白虹,天也;精神見於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天下莫不貴者,道也。《詩》雲:‘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故君子貴之也。” 呂大臨解釋說:“,石之似玉者也,似是而非,君子賤之,如紫之於朱,莠之於苗,鄉願之於德也。”(孫希旦《禮記集解》引)呂大臨認為紫色不如紅色大概有些偏見在裏面,但是,“似是而非”的東西總是不值得看重。也就是《荀子·法行》中所說的:“雖有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 《荀子·法行》中的孔子似乎更帶有感情色彩,而《禮記·聘義》中的孔子似乎對這壹問題深思熟慮,用詞考究。《荀子·法行》中說:“瑕適並見,情也”,壹個“情”字用得很好,說明善惡都有是人情的本然狀態,比較符合生活實際;而《禮記·聘義》中把“瑕不掩瑜、瑜不掩瑕”概括為“忠”,則具有思辯色彩。二者各有千秋。我們很難判斷子貢和孔子的對話原本是什麽樣,甚至有人會懷疑子貢和孔子沒有這樣的對話。但不管怎樣,古人很早就開始很認真地把美玉和美德聯系起來,並加以哲理化則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沒有這樣的闡發和重視,玉石的價值恐怕會大打折扣了。其他文化系統當中,很難斷定沒有註意到玉石,但是對於玉石的性質和意義,作出如此深刻而又形象的反思的,只有中國文化。 《管子·水地》中又說玉有九德: 夫玉之所貴者,九德出焉。夫玉溫潤以澤,仁也;鄰以理者,知也;堅而不蹙,義也;廉而不劌,行也;鮮而不垢,潔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適皆見,精也;茂華光澤,並通而不相陵,容也;叩之,其音清摶徹遠,純而不淆,辭也;是以人主貴之,藏以為寶,剖以為符瑞,九德出焉。 不管是五德、七德還是九德,實際上都是“玉”集於壹身。 曲阜孔廟有“金聲玉振”的牌坊,源自孟子對孔子的評價。《孟子·萬章下》說:“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古代奏樂,用敲擊比較雄渾的金屬樂器(主要是鐘)開始樂章,而用比較悠遠的石質樂器(主要是磬)來結束樂章,樂章各小節也是“金以發聲,玉以收韻”。 在孟子看來,孔子之所以是“集大成者”,是因為他能夠“金聲玉振”,也就是能夠善始善終。不管哪壹個時代,“始條理”的聰明者都不缺乏,很多人都會信誓旦旦地“開始”或“開創”某壹件事情,然而,大多數的人都是半途而廢,最多也是小有成就,只有“集大成”的人,才可以稱得上“聖人”。如何“集大成”?“金聲而玉振”可以作為壹個途徑。這樣的途徑不是終南捷徑,而是需要壹個積累的過程。《荀子·勸學》中說:“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為善不積邪,安有不聞者乎!”山中有玉,可以使草木都受到滋潤,美好的行為就怕不能夠積累起來,怎麽會有不被別人了解的情況? 《荀子·天道》中又說:“在天者莫明於日月,在地者莫明於水火,在物者莫明於珠玉,在人者莫明於禮義。故日月不高,則光暉不赫;水火不積,則暉潤不博;珠玉不睹乎外,則王公不以為寶;禮義不加於國家,則功名不白。”把珠玉看成是最有光澤的物體,以此來說明禮義的重要性。 古人非常強調對於美德的發揚光大,《大學》中的“三綱領”之首就是“明明德”。《論語·子罕》中有這樣的記載: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匱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有了美好的德行和出色的能力,孔子認為要賣出去(沽),而不是藏起來。但是也不能自貶身價,而是要等待有眼光、有能力的買家(賈者),之所以要等待,是因為美玉的價值是需要被發現、被珍視、被充分發揚的。所謂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們也可以說,美玉常有而善賈不常有。當然,孔子所說也是壹家之言,《老子》就推崇“聖人被褐而懷玉”。 古人認為,“玉”具備如此豐富而完美的品質,就是因為聚集了天地的靈秀。 玉雖然有很好的質地,但是需要仔細琢磨,才能成器。《禮記·學記》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荀子·大略》也強調:“人之於文學也,猶玉之於琢磨也。《詩》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謂學問也。”琢磨切磋實際上是壹個慢功夫,當今有壹些資質很好的人物都是因為心浮氣躁,急於求成而浪費了優秀的天資。 《韓非子·和氏》記載楚國人和氏獻璧,起初都被認為是“誑”,先後被剁去左右腳。到了楚文王的時候,“和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淚盡而繼之以血”,楚文王問他:剁了腳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就妳哭得這麽悲傷呢?和氏回答說:“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此吾所以悲也。”這件事的最後結果是:“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焉,遂命曰:‘和氏之璧’。”這個價值連城的和氏之璧後來還成就了完璧歸趙的藺相如,在藺相如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如玉石般的坦率、忠誠、勇敢和智慧。“和氏之璧”相傳被秦始皇做成了玉璽,成為最正宗的皇帝權力的象征。但是,這個和氏之璧從璞玉到寶器的被發現過程,卻是壹個悲劇。在歷史上,這樣的悲劇並不是空前絕後,而是此起彼伏。 《荀子·法行》所引的“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出自《詩經·秦風·小戎》。可見很早人們就以“溫”來形容玉石的特性。“溫潤”的確是壹個很能夠打動人的詞。和溫潤相對的大概是炫目、刺眼、晦暗、幹澀、生硬、猥瑣、弊陋等等。當今時代是壹個“星光燦爛”、“大腕當道”的時代,可是有幾個“溫其如玉”的君子呢? 實際上,《詩經·秦風·小戎》的後面兩句更有意思:“在其板屋,亂我心曲。”德行美好的丈夫出征外族,使得在家的妻子牽腸掛肚,心緒煩亂。我們對於美好的東西,也難免有牽掛和懷念。然而,各個時代都有人為了珠玉而亂了心曲,燒殺搶掠,爾虞我詐,不在少數。 所以,最要緊的還是要認識到美玉的真正價值在於它是美德的象征,就現實生活來說,珠玉雖然是寶,但是有比他們更珍貴的東西。孔子就很感慨地說:“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論語·陽貨》)《老子》也警告說:“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下之道。”(第九章)特別是位高權重的王侯,要充分認識到那些“下賤”的物和人,才是國家的基礎,而不要緊盯著金玉珠寶這些難得之貨,“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耶?非乎?故致數譽無譽。是故不欲祿祿如玉,珞珞如石”(第三十九章)。“祿祿如玉”是說,玉石很多,實際上也就貶值了;“珞珞如石”是說,再堅硬的石頭,也還會腐朽。 《荀子·非相》中就說:“贈人以言,重於金石珠玉。”《君道》中又說:“明主有私人以金石珠玉,無私人以官職事業。”腐敗的滋生就在於當權者把“官職事業”當成了“金石珠玉”而中飽私囊。《漢書·食貨誌》強調:“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恐怕當今的父母官很多人都沒有這樣的意識。可見,“與時俱進”是比較高的要求,當代人在很多方面是“與時俱退”,認識水平並沒有達到古人的高度。所以對古代的文化最好采取“溫潤”的態度,不要以為“現代人”或者“新新人類”壹定能夠“後來者居上”。 對於“玉”的深入了解,即使我們不是收藏家、雕刻家,也會對日常的人格修養起到很好的啟發作用,不管什麽家,最後都是壹個“人”,正如形形色色的玉器,都是基於玉石的特質壹樣。

瓷器是誠信的象征

西周銅器銘文是現存最早的西周原始文獻。《殷周金文集成》[1]所收的約1萬2千篇銘文中,西周銘文占壹半強,可見銘文正在此歷史階段的壯盛。從文學思想的角度瞧,其與商朝甲骨刻辭及銘文比較,發生了嚴重改變。第壹是創作主體發生了重要改變。甲骨刻辭是商王手下的蔔巫代替商王向天帝鬼神蔔問的記錄,其創作主體是商王,而西周銅器銘文的創作主體則已主要是雄卿醫生列士等,銘文從宮廷走進了整個貴族階層,作者面大大拓展了。第二是接受主體發生了質的改變。甲骨刻辭的蔔問東西是天帝鬼神,其接受主體是虛擬中的天帝鬼神,而銅器銘文的接受主體則主要是周天子、雄侯貴族及作者的家族成員等,即由神主要換成了人。第三是作品容量明確加大並證實了具體創作企圖。商朝銅器銘文字數很少,“壹般只要壹、兩字,多者四、五字,直到殷末,未有超出五十字的銘文,數十字的銘文也僅有幾例。商代銅器銘文的內容也較簡略,壹般不含重要意義。鑄銘的手法正在於標記器主的族氏,辨認用處。”[2](P357-358)甲骨刻辭的字數也大要相類。而西周銅器銘文則數百字的“長篇巨制,屢見不鮮”不但“記載著王室的計劃、歷代君王事跡、祭典訓誥、宴饗、野獵、征伐方國、、賞賜冊命、奴隸買賣、土地轉讓、刑事訴訟、盟誓契約,以及家史、婚媾等等”[2](P358)並且不少銘文還直接表達了作者創作銘文的手法,反映了他們對廣義文學的功能的基本熟識。因此,筆者以為,西周銅器銘文事情自己不但闡明西周人有了盡對獨立的文學活動,並且闡明西周人已有了開真個文學功能瞧念。囿於所見,尚無人述及銅器銘文中的文學思想標題,故本文實驗就其文學思想的壹個方面-―文學功能瞧作壹開端談論,以期惹起方家同行對西周銅器銘文文學思想題手法關註,並作全面深進的鉆研。 西周初,人們已經熟識到了文章具有贊美美德的社會功能。研讀西周銅器銘文不難發覺,其“對揚王休”、“揚王休”、“對揚王丕顯休”、“對揚王丕顯休命”、“對揚王魯休命”或“對揚天子休”、“揚天子休”、“對揚天子丕顯休”、“對揚天子丕顯休命”、“對揚天子魯休命”壹類句子屢次出現於銘文中。相反的意義還有其它表述方式,如“用對揚王休”、“對揚王休於尊”、“敏揚王休於尊”、“對王休於尊”、“揚王休於尊”、“對揚君令於彜”、“對揚王天子休”、“對揚皇王休”、“對揚天君休”、“對揚皇君休”、“對揚皇尹休”等。別的,還有少數言及爵位、官職和具體人名的“對揚”句或其單稱,如,《多友鼎》、《伯簋》、《殘底簋》、《龜簋》、《盂卣》、《作冊 卣》、《作冊 父乙尊》、《次尊》等皆有“對揚雄休”之語,《師雝鼎》、《伯 父卣》、《 卣》、《 尊》等皆有“對揚其父休”之語,《錄作辛雄簋》、《豦簋》等皆有“對揚伯休”之語,兩《禦史競簋》皆有“揚伯 父休”之語,《黃支 簋》、《 鼎》、《相侯簋》、《 方鼎》、《禹鼎》、《保侃母壺》分別有“永揚雄休”、“揚侯休”、“對揚侯休”、“對揚王 姜休”、“對揚武雄丕顯耿光”、“揚女司休”之語等等。據筆者統計,“對揚”(包括單稱)之句正在西周銅器銘文中出現多達500余次,幾占該期銘文總數的十二分之壹。難怪其被金文學家稱為金文慣用語了。需求闡明的是,“對揚”句正在西周初期銘文中所占比重尤大。 關於上引語句句意的闡釋,金文學家對“對揚”或其單稱之外字詞的解釋無甚差別,多覺得“王”、“天子”、“君”、“王天子”、“皇王”、“天君”、“皇君”、“皇尹”均指西周最高統治者周天子(也有人覺得“皇尹”指西周官職名),“雄”、“侯”、“伯”指有此爵位官職者,其它則指具體的人名,“休”為美德,“休命”為美命,“丕顯休”為光明正大的美德,“休魯”為完善的美德。而對“對揚”或其單稱的解釋,學術界卻有較大的壹致。因“對揚王休”壹類句子亦見於先秦傳世文籍,故昔人早已作過註釋,如《詩經大方江漢》雲:“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雄考,天子萬壽。”鄭玄《箋》釋雲:“虎既拜而應命之時,誇獎王之德美,君臣之言,宜相成也。”朱熹《詩集傳》釋雲:“言穆雄既受賜,遂應稱天子之美命,作康雄之廟器,而勒策王命之辭以考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