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星很少,很多都躲進雲層。就像有人把孤獨寫在臉上,而有人把寂寞深埋心底。我可能是屬於後者吧,職業使然,漂泊使然,獨有的閑暇下,習慣在夜間工作完後不很快回到寢室,而是在園區流連,壹面思考,壹面巡視,走過每壹個保安崗位,向敬禮的保安員微笑,把身影灑在壹排排霓虹燈下,把沈思和幻想,寄托在寂靜的夜裏。
不經意間,會想起少年時萌動的情愫。那年,月光下,天地間,彎彎曲曲的阡陌,輕輕扣響著拘謹的腳步,涼涼的晚風卻清醒著發燙的臉頰,羞怯含蓄的少年情懷,始終沒有說出內心的柔情蜜意。從夜色迷朦的小路,到站定燈火通明的街口,時間在無聲中默默走過,對視間,語言已顯得多余。當彼此漾出壹個笑容後優雅地離去,可以感受到身後有深情的凝視。身影最終在風中融進漸深的夜色,走進了少年淡淡憂傷的心底。曾恍惚探求過“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人在燈火闌珊處”的奇跡,可時間久了終於明白,人間奇跡畢竟少之又少,也就不再在夢裏尋找那份只屬於夢的事情。
回顧往昔,和許多人壹樣,在窮盡畢生精力追求所謂的“成就”,驀然回首間,才察覺青春早已不再,曾經光滑的臉頰上也將出現縱橫山川;可嘆人生,大多數時間裏往往癡醉沈迷地追尋所謂“愛情”,仿徨之余,才品嘗出原來它只是壹杯苦酒,人真正的愛,其實就是自己本身!不是麽?人若連自己都不愛了,還談什麽去愛別人?
愛情的海誓山盟裏,所謂的百年千年萬年乃至永遠,不過是著迷的當局者沖動之下美好的願望而已,其實壹切都會因時間地點環境的轉移而轉移,也無論如何長不過每個人自己的生命。好好珍惜眼前,珍惜已經擁有的感情才是至真。所以,曾經對那少不更事的“愛情萬歲”的狂熱口號嗤之以鼻:充其量“愛情八十歲,萬歲只是虛!”不是麽?當生命壹朝終結,愛情又憑何附麗?人生百年,彈指光陰,相互間能愛上八十年已經殊屬不易和難能可貴。說到忠貞不渝,當年那風流皇帝唐玄宗和傾城傾國的楊玉環,即便在“七月七日長生殿”設下了“生生世世做夫妻”的宏願又當如何,壹旦馬嵬坡下三軍躁動,又何嘗不是落了個香消玉隕?且那個“太上皇”又何曾親自上天入地去尋覓曾經集“萬千寵愛於壹身”的楊愛妃?
浩嘆時光如流,卻依然不知短暫的壹生最應該做的是什麽事情。只有若水情懷時不時流過記憶的長渠,水流也就慢慢在長渠的岸壁上形成壹些文字的印跡。如今,日記和文章的扉頁像壹片片陳年暗紅的楓葉,在心裏展示著壹段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記載了壹份份久違的情誼,也留下了些許常在夜半無語而可以觸摸的刻痕。曾非常珍惜這些葉般的片段,但已然歸於溫情的歷史。壹串串文字,是壹句句心聲,或壹顆顆或幸福、或辛酸的淚兒凝成的珍珠。文字映於紙端,心聲暗夜獨白,而那些珠兒,時不時若掉入磁盤般切切有聲。
常常感動,感動於生活裏的細節,感動於生活裏那些早已逝去的東西。許多往事如煙繚霧繞,彈指間卻灰飛煙滅。多少個故事在記憶的腦海中早成了模糊的輪廓,壹個個舊識,壹件件往事,漸漸在歲月的流沙裏蒙塵。時空把距離拉得很遠,久違的記憶卻靠得很近。“憂與憂兮相積,歡與歡兮兩忘。”我相信,如果有來生,盡管壹定要喝輪回路上的孟婆湯,卻也不會忘記心靈深處那積薄下來的美麗。
我想,生命只是這寰宇紅塵裏壹個個人生驛站的匆匆過客,每個驛站裏,要遇見許多的人和事。與各種事物短暫相逢後,註定要帶著壹些祝福抑或是幸福、痛苦、幸運、遺憾而別。別後又將面臨另壹處或美麗或貧瘠的風景,遭遇另壹些人或事物,循環往復地收獲和經歷著上個驛站相同的結局。
或許,當生命的列車到達下壹個驛站時,我不必再次啟程。壹種羈絆,壹份眷戀,也許會讓我甘困塵寰壹隅。可以嗎?心卻無由惘然,因為人永遠是在美麗的幻想中追夢,用壹生的斷想,壹生的努力去證實自我生命存在的實際價值。人生漫漫長河中,生命之舟生來就是流水上的被載體,誰也永遠無法中流停楫。
夜半了,癡癡地望著天外,執守著壹方寂寞,思想如同張開的巨大雙翼。我不是什麽哲人智者,只想把無謂的生命想個明白。可明白了麽?我想還是沒有明白。即使是明白了又當如何呢?如同物理學中描述的分子、電子、原子結構關系壹樣,人也註定了自己永遠也脫離不了冥冥中早已劃定了的生命軌跡!只是此時此際,此身仿佛已經化為虛無,唯有心靈的獨白才是自我清醒的黎明。
良久在這片思緒之中浸淫,很希望今晚的夢,會有如這新月如鉤天如水。只是此時,恣意地在心的曠野上放牧,心像壹只飛鳥,盤旋在思想的天空,久久不願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