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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為何改隨為隋?到底哪種說法正確~

為隋文帝“改隨為隋”正名

北周開國功臣之壹的楊忠,因攻取隨州、安陸有功,被北周太祖宇文泰封為隨國公。其子楊堅襲爵,並駐鎮隨州任剌史。後以“受禪”為名,廢周靜帝而自立,即為隋文帝。《資治通鑒》後的史書幾乎都說,楊堅建國後,因鑒於“周、齊奔走不寧”,忌諱隨有走旁,遂去“走”作隋,以為國號。這話竟然使我們不加懷疑地信以為真,我自己也在《天下隨時》壹書中引用了這種說法,然而查遍《隋書》也沒能得到證實。我於是開始仔細求證。

壹位被稱為“20世紀日本東洋史學第二代巨擘”的宮崎市定[1],在其《宮崎市定說隋煬帝:傳說的暴君與湮沒的史實》壹書中,老先生非常清楚地告誡我們:“歷史學上經常存在這樣的現象,好像不言自明壹般,大家壹直都深信不疑的某個事實,有壹天想對其做進壹步考察時,才發現原來它是那麽經不起推敲,僅僅是壹個飄忽不定的假設而已。隋王朝‘隋’字的來歷問題就是其中壹例。”宮崎先生最初是從南宋吳曾的《能改齋漫錄》(卷壹)“古無隋字”中發現的:“隋字古無之。文帝受禪,以魏、周、齊不遑寧處,惡之遂去走,單書隋字。猶後漢都洛。以火徳,故去水加佳也(雒)。”[2]為此,老先生找遍《隋書》或《全隋書》,既沒有類似詔令或宣言來證明它的真實,也沒有確切地開始稱謂隋的年代。他繼續從文獻中搜尋,最終從南唐徐鍇的《說文系傳》中找到了源頭:“隨文帝惡隨字為走,乃去之成隋字。隋,裂肉也,其不祥大焉。殊不知隨從辵,辵安步也,而妄去之,豈非不學之故。”到底誰是“不學”者?盡管徐鍇是南唐的文字訓詁學家,在後主李煜手下官做到集賢殿學士、內史舍人,平生著述很多,僅《說文解字系傳》就有40卷,另有《說文解字韻譜》10卷,學問做得很大很深。當時的南唐,文學藝術成就很高,但也存在著虛浮文風,徐鍇作出這番言論,不能不讓人往“虛浮”方面推想。正像目前有些“學者”,以專批魯迅等名人為務,故意顛覆視聽,從而達到提升自己在文化圈的地位,這種以謀略取勝的治學態度,雖勝猶恥。當然名人不是不可以批,任何人都可能有失誤或缺點,但批評必須有根據、能服人,更不能無中生有,制造假象。也許妳的胡搞壹時得逞,但隨著人類歷史推進,遲早總會被別人揭穿的,如同徐鍇壹樣,成為後人的笑柄。

宮崎先生考證說:“從壹手價值的金石文資料上看,隋代自不必說,直至唐初,隨、隋兩字都處於壹種混用狀態,不加區分。這壹點早就被《金石萃編》的作者王昶指出來了。”

清朝學者王昶從眾多碑刻的研究中得出:把王朝名寫作“隋”並非定制,兩字不過是壹種並用而已。隨後便舉出了很多碑刻用例[3]。

尤其有意思的是,在《金石萃編》(卷三九)所載《曹子建碑》(開皇十三年),甚至還用了壹個省略“工”字的“隋”字。曹植還在《洛神賦》中寫下名句曰:“覩壹麗人,於巖之畔。”這裏又將“巌”簡寫為“巖”,這個魏晉時期的大文學家,早就在進行文字改革了。

不僅碑刻有隨、隋混用情況,書文也大有人在[4]。我從《辭源》、《辭海》、《漢字源流字典》、《中國成語大辭典》中也發現這個情況。世人皆知的成語隋珠彈雀,最先見之於《莊子?讓王》:“今且有人於此,以隋侯之珠,彈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則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輕也。”而司馬遷的《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中寫道:“雖出隨侯之珠,夜光之璧,猶結怨而不見德。”這裏就是“隨”、“隋”通用。又如由隋侯之珠與卞和之璧組成的壹個詞組“隋卞”、“隋和”也是這個情況。《史記?李斯傳?諫逐客令》:“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此數寶者,秦不生壹焉。”而《文選》班固的《典引》中說:“蓋詠雲門者難為音,觀隋和者難為珍。”也是隋、隨通用。我還可以舉出更多,《戰國策?楚》四:“寶珍隋珠不可佩兮,祎布與絲不可異兮。”《淮南子?覽冥》:“譬如隋侯之珠,和氏之璧。”揚雄的《法言?問明》:“久幽而不改其操,雖隋和何以加諸!”這壹切都是隋朝以前的事,可見“隋”並不是隋朝的皇帝首創。

其實魯迅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在《集外集拾遺補編?<呂超墓誌銘>跋》中,認為此碑是南齊永明中刻。“按隨國,晉武帝分義陽立,宋齊為郡,隋為縣。此雲隋郡,當在隋前。南朝諸王分封於隨者,惟宋齊有之。此雲隋郡王國,則又當在梁陳以前。”所以他得出結論說:“誌書‘隨’為‘隋’,羅泌雲,隨文帝惡隨從辵改之。王伯厚[5]亦譏帝不學。後之學者,或以為初無定制,或以為音同可通用,至征委蛇委隨作證。今此石遠在前,已如此作,知非隨文所改。《隸釋》《張平子碑頌》,有‘在珠詠隋,於璧稱和’語。隋字收在劉球《隸韻》[6]正無辵,則晉世已然。作隨作隋作阢,止是省筆而已。”由此不得不讓人驚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旗手就是旗手,大師就是大師,他的每壹個考證都經得起歷史的檢驗!

然而直至當今,我們的歷史書上還是說:“公元581年,楊堅即廢周靜帝自立,建國號為隋(以父楊忠封隨國公,因改國號曰隨,又惡“隨”字帶“走”,故去走為隋),改元開皇,仍都長安,是為隋文帝。”[7]為什麽那麽多的古今大學問家們,都愛把屎盆子往隋王朝的帝王們頭上扣?尤其是那些教書育人的中國名教授們,怎麽就沒有像宮崎先生那樣在課堂上對他的學生們大聲發問:“究竟這種說法基於什麽,最原始的資料是什麽,何時開始產生這樣的說法,這種說法是否妥當?”[8]更無人像美國的麥克·哈特在其所著的《影響人類歷史進程的100名人》中,把赫赫大名的隋文帝列於其中!中國的歷史哲學幾近空白,盡管隋文帝如秦始皇壹樣,雖為統壹中國立下了歷史大功績,修大運河如修長城壹樣萬古流芳,《開皇律》與《秦律》壹樣為後世王朝所師,但因其歷史的短暫和治國的嚴酷,而被其陰影遮住了。若能站在歷史哲學的高度,通觀中國歷史,我們發現中國有三次大分裂局面。第壹次是春秋戰國時期,第二次是南北朝時期(五代十國的時間稍短,其統壹是以政變實現的,固而忽略不計),第三次是清朝末年軍閥割據時期。這三個時期都是中國全面內戰時期。統壹中國的三個鐵腕人物秦贏政、楊堅、蔣介石,只能憑借更強有力的“槍桿子”以戰止戰,最後奪取勝利。然而他們都是短命的,盡管他們都有重大歷史建樹,但都因他們“治亂世,糾之以猛”而濫用武力和暴戾無度,歷史也就只能給他們以“蕓花壹現”的公正待遇。但是中國歷史如果沒有他們的鋪墊石作用,下世的迅猛前進就缺少了坦途。這是壹個不容忽視的重大歷史現象。歷史功過任人評說,我們所要強調的是隨州曾出現過這類大人物!盡管隋文帝不曾出生於隨,但其父受封於此,他是吃隨州特供大米長大的。隨州雖算不得他們的“生身父母”,做個“養母”總是可以吧!俗話說:“生沾個邊兒,養大於天兒”。“養母”雖與養子沒有血緣關系,那種母子情份任誰都不敢抹殺!因而隨州人的這份驕傲當然應時時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