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費解的“詩”
所謂的“詩”,令人費解,而那些戴著“先鋒”帽子的“詩”尤其令人費解。這不是因為他們深刻,在我看來是由於以下四個方面的原因:
其壹,齷齪。壹些所謂的先鋒詩齷齪到了令人驚嘆的地步,詩人們把所有的描述和感受都集中在女人的“三點”和男人的“壹”點之上,似乎在他們眼中詩不寫點這些東西就算不得深刻。這些東西本身並不齷齪,可是在詩人們的不斷玩味、不斷挑逗與刺激中,把這些東西弄成了純粹吸引眼球的手段,把“性”完全引向“淫欲”,這才是真正的齷齪。詩在壹些詩人手裏變成了淫詞鄙語的大雜燴,似乎不寫點性體驗或性幻想就算不得真切,似乎不來兩句國罵就算不得激昂,他們把說臟話與性挑逗當成“先鋒”,詩道之衰,已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
其二,貧乏。在那壹行行像詩壹般排列的文字中,除了雞毛蒜皮之事,除了個人的壹點牢騷,除了個人生活之中的壹點點幻想與體驗外,他們再也找不到可寫的東西。結果,這些所謂的詩人們以第壹人稱“我”說出了他們全部的貧乏,並且給這種貧乏穿上了各式各樣的外衣。有時候故弄玄虛,有時候裝神弄鬼,有時候不知所雲,而且他們壹再強調:千萬別問我的詩在說什麽。
其三,矯情。似乎他們每個人都在呼喊著痛苦,並且描述著他們的痛苦,而所有這些痛苦在我看來不外乎兩個原因,壹是喝酒過多頭痛,另壹個是縱欲過度腰酸。在這種腰酸頭痛中,他們認為生活就是痛苦,他們因為感受到了這種痛苦,所以認定自己是“壹切痛苦者中最痛苦的”,而實際上他們飽食終日,風雨無憂,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問題是:今天到哪位“詩人”家去喝酒。
其四,過度的私人化。詩寫出來是要讓人讀的,這是“詩人”們默認的事實,否則他們沒理由把他們所謂的詩發表出來,而這些“先鋒詩人”們卻總能發表出壹些不想讓人讀的詩,從來不考慮讀者可以從他的詩中得到什麽,進而把語言當成他們的玩物,肆意蹂躪。他們總認為,只要是他們說出的話,就是詩,哪怕是臟話,因為他們是“詩人”。
這就是為什麽我讀不懂他們的“詩”的原因,說到底我弄不懂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為什麽會被叫作“詩”,這不應當成為我的罪狀。或許我應當引壹些所謂的詩作為我的論據,但抱歉,那些東西無論對於報紙還是對於讀者,都是壹種褻瀆。我曾經當面質問他們——給我壹個讀妳們的詩的理由,他們沒有回答,但轉過臉去他們卻在各種媒介上說,中國的詩歌教育毀在了像我這樣的人手中,從而進壹步推論說,在中國的大學裏,壹些不懂文學的人來教文學。作為壹名大學教師,我拒絕這種指責,並且要申明我們的立場——在這個時代,妳們可以用各種手段把自己裝扮得像個詩人,但我們決不妥協。
撕去那些所謂“詩人”們的偽裝
還有必要為公眾撕去那些所謂“詩人”們的偽裝,他們的遮羞布無非如下幾條:壹,“我們要反抗社會,反抗現代生活對人的抑制,反抗這個功利的時代”。這是“詩人”們最愛說的話,但往往是在壹首充滿著臟話和對性器官的不斷玩弄的所謂的“詩”的後面。請“詩人”們記住,說臟話和玩弄“性”絕對不是反抗。我不能明白的是,如果十六七歲的孩子這樣寫,大家壹定會教育他,為什麽三十六七的人這樣寫就是“詩”呢?二,“詩是個人化的、甚至是私人化的”,這句話也是壹些“詩人們”最愛說的,特別是有人提出看不懂他們的詩的時候。這是謊言,詩是天下公器,詩是為人生而寫的,如果是個人的事情,那麽請您不要發表出來,因為發表出來就是給人看的,詩並不是私事。三,“詩之所以醜陋,是因為生活自身是醜陋的”,這是某些詩人們最愛用的辯護詞。不,詩是壹件神聖的事情,之所以神聖,是因為詩總是用來對抗醜陋的。 寫詩是壹件類似於在淤泥中淘金的工作,它是要發現真善美,並捍衛它們,而不是向醜惡的東西妥協並玩弄它。四,“如果妳看不懂我的詩,說明妳與我心性不合”。這是當妳向壹位詩人請教如何讀他的詩的時候他愛說的話。如果他說的有道理,那麽我建議詩人們在發表他的作品的時候在題目旁邊註明什麽樣的人可以讀他的這首詩。五,“有理性,就沒有詩,詩僅僅是壹種感覺”。這是詩人們最愛標榜的,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說明“詩人”的特立獨行與才氣。那麽是不是可以說瘋人院裏關著的全都是詩人?他們當然可以引出許多例子來說明詩人與瘋狂之間的關系,但他們似乎忘記了,詩人只有在瘋狂之前才是詩人。詩是壹件嚴肅的事情,特別對於我們這個愛詩的民族來說,我們甚至把詩當作教育的手段,如果把詩降格到感覺的地步,那麽誰沒有感覺呢?為什麽我要去讀妳的感覺而不是自己去感覺?這或許可以說明為什麽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詩應當是對感覺的捕捉與反思,而不僅僅是感覺,詩代表著最高的理性。六,“只有詩人才可以批評詩人,因為只有詩人才懂詩”。對這句話,就不多說什麽了吧。以上幾點,就是“詩人”們最愛用的偽裝,請讀者自鑒。
(上海師範大學 劉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