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3月起,《蒲公英》以《無名的小花》為題,連載了顧城青少年時期的詩。“1979年4月夜半”,顧城寫下了我國現代新詩的千古絕句《壹代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同年冬,顧城加入了《今天》詩派,成為朦朧詩早期的代表人物。當年,顧城詩名大振。
那壹年的7月,顧城在旅途中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壹個人——謝燁。
顧城瘋狂地愛上了這個上海姑娘。據朋友毅偉在《今天》雜誌上撰文回憶,當年,顧城為了謝燁,選擇了靠近謝燁家的武夷路,購置了壹所很簡易的民居,在此居住下來,“如今想來,顧城的這個舉動,當然是壹個愛的舉動,但又何嘗不是壹個滄桑的開始。”
在與謝燁戀愛和追求結婚的過程中,顧城沒有固定工作始終受到質疑,這給了顧城很大的壓力。顧城所受到的另壹個質疑,是有人認為顧城有精神不正常的狀態,因此需要去醫院做檢查。顧城很不高興,他堅信自己沒有病,他認為他與那些人生活在兩個世界。但是,他又很冷靜地說,為了與謝燁的結合,他願意去醫院檢查。
顧城勇敢地去了精神病醫院。毅偉記得,那是壹個下午,是謝燁陪同顧城壹起去的,“顧城和謝燁見到我就說,今天在醫院裏,顧城給醫生侃了壹通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論,把醫生侃暈了。醫生說妳這樣的思維與表達,都很正常啊,醫生甚至說對於弗洛伊德,顧城懂得比自己多。經過醫生詳細的診斷檢查,醫生的結論是顧城沒有精神病癥。我深深感到顧城的不容易,感到他內心積壓著的忍受,這種積壓著的忍受會爆發嗎?這讓我很是不安。”
顧城終於與謝燁結婚了,那壹年是1983年。1987年,顧城夫婦離開北京,應邀赴德國參加明斯特“國際詩歌節”,其後開始周遊西歐和北歐。3月,謝燁在新西蘭奧克蘭生下兒子木耳。6月,以符合技術移民條件被準許在新西蘭永久居留。
同時,顧城在奧克蘭海灣的激流島(瓦西基島)買下壹座房子,開始隱居生活。1989年辭去奧克蘭大學職務,專心在島上養雞、種菜、作畫和寫作。新西蘭政府正式簽署顧城夫婦永久居留的文件。談到這段經歷,舒婷回憶道,“雖然他們在國外多年,買地置屋,安家生子,給我的感覺還是吃不飽。”
她還想到1992年去美國見到顧城和謝燁的壹則小事,“那天飯後,我們順路逛街,走進壹家小商店。謝燁在貨架上挑選很久,挑了壹個小玩具,笑著給我看。那是壹只小青蛙,捏壹下呱壹聲。底部印著made in china,標價1.99美元。謝燁說:給兒子買壹個我國的東西吧。臨付款我才發現顧城壹直沈著臉站在門口不進來,謝燁掏錢時,顧城竟然壹*滑坐地上,把我大大嚇了壹跳,以為他犯病了,趕緊去拉他。謝燁厲聲呵斥:別理他,讓他去死吧。我就更嚇壞了,回頭看謝燁。她眼裏已有淚花:我壹花錢他就這鬼樣子!”
1992年,作家王安憶在柏林遇到顧城和謝燁,被他們的故事迷住了,“那時候我也年輕,也感到現實的累贅,只是沒有魄力和能耐抽身,還因為——這才是決定因素,將我們與他們分為兩類物種,那就是常態性的欲望,因此,無論他們的故事如何吸引,我們也只是隔岸觀火。”她在《島上的顧城》壹文中寫道,“在這壹個時期裏,顧城總是在森林裏走來走去,嘗著各種植物。看有什麽能夠作充饑的糧食,各種草汁染黑了他的嘴唇。有人指著壹棵樹告訴顧城,這可以吃。於是顧城就從這棵樹的樹根開始嘗起。”1993年10月8日,當那個悲劇性的消息傳來,舉世震驚。“這樣壹個落腳之地,倘不是以那樣慘烈的事故為結局,將會是美麗的童話,特別適合壹個戴著牧羊人帽子的黑眼睛的彼得·潘,可童話中途夭折,令人扼腕,同時又覺得天註定,事情在開始的時候就潛藏危機。
二十年過去,還有些零散的傳說,壹則是聽去過的人說,那激流島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蠻荒與隔世,相反,還很熱鬧,是壹個旅遊勝地;第二則說,顧城謝燁的木房子無人居住,周邊的樹林越長越密。聽起來,那木房子就成了個小蟲子,被植物吞噬,顧城不是寫過那樣的句子:“我們寫東西,像蟲子,在松果裏找路”,對,就是吃蟲子的松果。這樣,童話就有了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