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是五四退潮後魯迅思想仿徨、苦悶的產物,反映了魯迅仿徨、思索、堅韌戰鬥的心路歷程。
(1)無歸宿感:深刻的焦慮與不安,處於壹種“無物之陣”。是壹種找不到立足點的無歸宿感。它不是來自於某壹方面的原因,是對自己根本性的憂郁,站在世界“邊沿”、“無地”的孤獨感和身處“無物”之陣的悲劇感和絕對的無依靠感,壹種被拋入世界的悲劇性體念。作者進行的是自我靈魂的嚴酷拷問,“過客”意識。
過客意識,折射出魯迅的虛無感和孤獨感:自己成為了壹個倔犟的過客,壹個從虛無走入虛無的過客,揭示的是人的意義在於行動的過程,而非目的本身的哲學命題。《影的告別》“黑暗又會吞並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我只能“仿徨於無地”。
《頹敗線的顫動》的主題略近於《復仇(其二)》。前者寫壹個因為要養活孩子而失身於人的婦女,垂老時卻受到孩子和親人的鄙視。後者借用耶穌的故事,勾畫了壹個為人群謀福利而又為人群所唾棄的改革者的形象——虛無和孤獨、悲劇感。
(2)必死的主題:對死亡的闡釋和態度構成了《野草》哲學的重要內容和基本邏輯。死亡在《野草》中不是把人的生命引向頂峰。相反,死亡是進入並存在於現實的生命活動中,作者通過認識死亡來強化人對生命過程的自覺意識。(這種意識中國人是缺乏的,沒有生命自覺意識的人他會成為歷史盲目的追隨者而不可能成為歷史的推動和改造者)人是在對死亡的認識中來思考生命的意義和進行生命的選擇。體現的是作者對現實生命的執著和對生命價值的認識,作者是從生命的終點(死亡)來反觀生命的價值。在《野草》中,作者超然面對了死亡的恐懼,死亡並不等於空虛,它是生命流程中的必然。《野草》是用文學的形式,從哲學的角度把死亡轉化成對生命意義,生命價值的思考。
(3)荒誕的主題:無物之陣,虛無的戰鬥,無歸宿感,對生命和虛無的體驗。荒誕背後是對歷史和現實的發現。
《聰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立論》等篇,則是對奴才哲學和市儈習氣和諷喻。《立論》:壹切圍繞權利的立論都是權利化的表現,都是謊言和無意義的閑話,都是對現實的逃避,同時也深深地痛批了當時所謂的“騎墻派”文人的奸詐嘴臉。
《求乞者》:對虛無和虛偽的認識,以及對當時國民的奴性的鞭撻。
《狗的駁詰》:對人勢利和虛偽的諷刺。
(4)絕望的抗戰:是魯迅反抗絕望的哲學(汪輝語),是在無可挽回的結局後對現實的選擇。“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希望》。絕望而非失望,是絕望地進行沒有希望的抗爭。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是魯迅現實戰鬥精神的體現。
《野草》的內容比較復雜,貫串在不少篇什裏的主要是理想與現實的沖突,也體現了存在於作者自己思想裏的同樣的沖突。他感到黑暗勢力的濃重,著力描繪了它;同時又覺得戰鬥之不能松懈,堅持頑強不屈的精神。《這樣的戰士》和《過客》在這點上表現得特別鮮明。“過客”經過長途跋涉,疲憊而又勞頓,然而生命的聲音在叫喚他,他還是不停步地前進著。無論是世故的懇摯的勸告,還是天真的熱情的安慰,都無法使他改變主意。他不清楚前面是什麽所在,料不定能否走完,卻還是謝卻壹切"好意”,拒絕壹切"布施”,依舊昂著頭,奮然向前走去,這既象征了作者自己當時內心的憂苦憤恨,也象征了當時的變革社會、拯救中國的力量的不屈不撓的壹直奮鬥不息的精神。“這樣的戰士”處身在“無物之陣”裏,遇見的是對他“壹式點頭”,同聲立誓,他們頭上有“各種旗幟”,繡著“慈善家,學者,文士,長者,青年,雅人,君子”等等“好名稱”,他們頭下有“各樣外套”,繡著“學問,道德,國粹,民意,邏輯,公義,東方文明”等等“好花樣”,面對這些變形的假象——“殺人不見血的武器”,“他舉起了投槍”;當壹切都頹然倒地,他發現“其中無物”,最後甚至連這“無物之物”也已經脫走,但是,"他舉起了投槍”;他不管自己是“戰士”還是“罪人”,是勝利還是失敗,在“不聞戰叫”的境地裏,依舊和原先壹樣,“他舉起了投槍”。這裏雖然流露出孤軍作戰的寂寞之感,卻充滿著壹個戰士的自我策勵的精神:毫不懈怠,永不退轉。《過客》用對話體,《這樣的戰士》裏出現反復重疊的語句,以表示戰士的堅韌和執著。
《這樣的戰士》:絕望的抗戰。對所有物的反叛和決絕。在無物之陣的戰鬥。
詩與思的存在方式
思是壹種父性存在的本能,它把生命的豐富性加以貯存,肢解和研究;思是生命豐富性的死亡檔案圖,理性碾碎了生命鮮活的軀體。詩是魯迅存在的母體,它以母性存在的慈愛和寬容接納每壹位寬容的旅客,迷津於途中的人常常回到詩的懷抱。《野草》表現了詩歌與哲理性的內在思想。
《野草》總的藝術特征是內斂的抒情的傾向,它所表露的是靈魂的“真”與“深”,是對於人自身存在的困境的自覺體驗與突圍,表現了人的生存矛盾與心理困惑:生與死,愛與恨、希望與絕望、存在與虛無的纏繞與掙紮。《野草》也呈現出主題的豐富性和不確定性,是魯迅情緒、情感、性格甚至整個內心世界各個側面的反映,它是魯迅從啟蒙的文化批判者向啟蒙後的戰鬥者轉折過渡階段的心靈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