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裏我是個特別能幹的人,錢財與地位,我都不缺。可是我親愛的孩子,妳知道嗎,除了拉辛汗,估計沒有人知道我長久以來壹直活在不安和痛苦之中。
我對不起與我朝夕相處壹起長大的仆人阿裏,妳生活中的父親。可憐的他,或許連自己不會生育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吧。但願,無知能夠讓他過得更加幸福,讓他加倍地疼愛妳,珍惜妳。雖然這份愛有些單薄,但是壹個男孩的成長裏,有父愛相伴,終究是幸福的。
哈桑,在我眼裏妳壹直是個特別勇敢的孩子。每次有鄰居家的孩子欺負阿米爾時,妳總是挺身而出,將他們擋回去,哪怕落下了累累的傷痕,妳也願意毫無怨言地去承受。
妳的哥哥阿米爾始終是壹個膽小柔弱的孩子,而妳壹直用自己的血性在保護著他。或許,爸爸在妳身上流淌的血液會比在阿米爾身上更多壹些吧。
讓妳終日住在那間陰暗簡陋的小屋裏;讓妳當著阿米爾的仆人,每天照顧阿米爾;不能公開地疼愛妳,保護妳,不能對妳盡壹點父親的責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殘缺。
每年妳的生日,成了我唯壹可以用送禮物,換取幾天心安的日子。以前我經常問妳要什麽禮物,可是妳的要求總是低得如此卑微。幹脆,自作主張地給妳挑選禮物。我知道,妳身上淌著我的血,我喜歡的,妳定然也會喜歡。
妳有壹顆勇敢的心,我多麽希望上蒼能夠賜予妳壹副英俊的面孔,所以在妳十周歲生日那天,我請來了外科整容醫生給妳做手術,治愈妳的兔唇,希望這份禮物能夠陪伴妳終身。
醫術高超的庫瑪大夫,讓妳告別了難看的兔唇。我多麽希望從此能夠看到妳開懷大笑的樣子。誰曾料想到在往後的日子裏,妳的臉上不再掛有微笑。
我不清楚妳和阿米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要汙蔑妳逼著妳離開。我的孩子,我的傻哈桑,妳怎麽就那樣心甘情願地承認,並離開了呢?我知道妳其實不舍得這個家,就像我舍不得妳離開壹樣,可為什麽我的挽留起不了任何作用?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我的哭聲,我的請求,都沒有壹絲作用。妳們為什麽要如此決絕?
留不住妳,只能好好地送送妳,天上的雨水,亦是我內心決堤的淚水。這麽多年來,我努力地為自己的過失贖罪。把錢財散發給需要的窮人,建立恤孤院,為的只是能夠減少內心的愧疚與不安。不能公開地愛妳,能夠每天看見妳,也是壹種安慰。沒想到連這種慰藉也化成了泡影。
當阿米爾高中畢業,我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時,妳知道我的內心有多想妳嗎?阿米爾喜歡文學,妳擅長體能。妳們兄弟倆壹文壹武,多麽完美的結合!如果我能公開地愛妳,承認妳是我的兒子,妳們兄弟倆取長補短,相互學習互相切磋,那該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了吧!
親愛的哈桑,如果有壹天妳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原來眼裏的“老爺”是妳的生身之父,妳是會開心還是會憎恨?我猜,善良的妳,應該是欣慰多於怨恨吧!
不管如何,我希望有壹天妳能回來,回到這個妳出生並長大的地方。我會讓拉辛汗在這裏等妳,希望妳能和他好好照顧我們曾經的家園。請原諒我的自私與無奈。希望有壹天妳能和阿米爾再度重逢,過上壹段真正屬於妳們之間手足的日子。
愛妳的父親
1985年於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