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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形:契約》:“吾乃萬王之王是也”

如果說《銀翼殺手》還在討論“什麽是人”的話,異形前傳系列則明顯已經把主題上升到探討“人類源起以及人類存在的意義”的更高層面之上了,將兩部同由雷德利·斯科特導演的近未來科幻電影放在壹起,值得壹提的是,兩部影片中都出現了生化人,壹如主題上的變革,兩種生化人也在價值追求上發生了質的變化,在《銀翼殺手》裏生化人還只是希望能擁有和人類壹樣的壽命和感知力,那麽到了契約的部分,由人類所創造的人工智能生化人則直接超越了人類本身朝著“萬王之王”的方向壹往無前了。

這真是多大的諷刺!人類創造了人工智能本身,還未能得意於造物者的高高姿態,卻不料“被造物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反將人類推向了地獄深淵。而這其中,更進壹步又嵌套了另壹層造物與被造物的關系,這就要回到異形前傳1:普羅米修斯的故事中了。

在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違背了天神宙斯的旨意,偷來火種送給了人類,從此被宙斯懲罰,讓鷹日日啄其肝臟。而電影則在表意上進行了承襲,起初的造物者工程師喝下黑水腐蝕其身留下基因序列,由此衍生出了人類。不料人類的發展超出造物者工程師的想像,造物者工程師企圖毀滅人類,而中途因為突發事故的原因未能如願。人類在智慧發展的過程中終於具備能量開始探訪造物者工程師的家園,但是在異形飛船內僅存的造物者面前,人類的幻想破滅,交流幾句便被造物者殺死,其後造物者工程師開動飛船企圖再次飛向地球毀滅人類而被肖恩幸運阻止,這就是普羅米修斯的結尾。如果單看這壹集,我們無法把

整個故事和《異形》正傳串聯,並且會發現所謂的bug而影響對電影公正的評判,直到契約的出現,如此故事才變得清晰起來。

普羅米修斯其實解釋了人類的起源,契約則闡釋了人類產生之後的意義。我們無法從影片中直接得知的是,造物者為什麽創造人類,以及既然創造了人類,又為何要毀滅?從契約中,我們或許可以推測的是,造物者創造人類如同人類創造生化人壹般,是需要被造物的服務,而人類的驕傲與自大也如同造物者壹樣,居於高位,不允許被造物者超越自己,這就也是造物者工程師發現人類文明已經逐漸逼近自己而滿懷恐懼於是亟待消滅人類的緣由了。於是放在整個宇宙之中,造物與被造物或許就只是創造的壹個環節,人類的出現也只是其中壹環而已,甚至造物者創造人類也不是因目的的,這就把人類存在的意義放到了臺面之上。

在契約中,人類創造的人工智能生化人大衛不僅具有了人類的情感,記憶等,還具有了人類夢寐以求的永生永存的能力,那麽在大衛看來,自己在各個方面都已經趕超了人類,為什麽自己還要臣服於人類,人類顯然已經不屬於這個時代了。在這裏,人類存在的意義似乎變得如同塵土,而大衛——象征著至高智慧的存在,開始了革命式覺醒,開始去探索宇宙更高級意義的象征,而人類,甚至創造人類的造物者,都不再重要了,都是需要被毀滅的。契約中,大衛已經毀滅了造物者工程師,下壹個目標就是人類,而在毀滅的過程中,他也開始了創造,這個內心的信仰,讓他遇上了異形,感嘆於如此完美的有機生靈,與自身無機智慧的融合,讓宇宙臣服,成為“萬王之王”。

這個大衛心中的念想,以雪萊的壹首十四行詩隱於片中:

客自海外歸,曾見沙漠古國,

有石像半毀,唯余巨腿,

蹲立沙礫間。像頭旁落,

半遭沙埋,但人面依然可畏,

那冷笑,那發號施令的高傲,

足見雕匠看透了主人的心,

才把那石頭刻得神情唯肖,

而刻像的手和像主的心

早成灰燼。像座上大字在目:

“吾乃萬王之王是也,

蓋世功業,敢叫天公折服!”

此外無壹物,但見廢墟周圍,

寂寞平沙空莽莽,

伸向荒涼的四方。

整個異形前傳的構建無疑展示了,在宇宙的宏闊面前,人類何其渺小,又如何的微不足道,我們壹直在探索的,到頭來,不過是時間旅途中的沙石。而所謂的創造,不過是造物者與被造物的臣服與欺騙,對於每壹階段的造物者而言,也都將沈浸在所謂“王”的孤獨之中,依此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