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人到中年容易懷舊之故吧,每到農歷二三月,想起小時候和夥伴們去生產隊苜蓿地撅苜蓿菜的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
隊裏種了壹大片苜蓿,是作為飼草來餵養那近百頭牲口的。初春季節,百草萌芽,萬物復蘇,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新鮮蔬萊十分缺欠,不象現在有大棚蔬萊,各種蔬菜隨時都有,這時,剛露頭的首蓿萊就象珍珠壹樣珍貴。每天放了學,我們幾個小夥伴就提著籠子,拿上小鐵鏟去田裏挖野菜,麥子還沒有返青,野菜其實很少,我們就又遛進了隊裏的苜宿地,地裏有專人看管,不許人進去撅菜,但那主要是防大人和外村孩子的,看苜蓿的是門中三爺,有時走過來,說:撅壹點趕緊跑,到別處去。嫩嫩的苜蓿菜散發出清新的氣味,芽尖太小,還達不到撅的程度,只能用三個指頭去捏,去掐,象電視上看的南方人采茶葉壹樣,壹點壹點地采摘。好不容易摘了半籠子,那邊又過來壹群外村的小孩子,三爺壹看人太多,怕隊長看見扣工分,趕緊把大家都攆散了,我們只好去麥田或路邊尋別的野萊了。但野菜畢竟少,不好尋,於是我們常和三爺上演著貓捉老鼠的遊戲。
傍晚回來,總算挖了虛虛壹籠野萊,母親壹古老倒在地上,全家人在煤油燈下開始分撿,能吃的掐了根須放盆裏,不能吃的餵小雞或豬娃吃,每年開春,母親都要養十幾只雞,逮壹頭豬娃養著,這也是農村當時家家戶戶的基本生存模式,所以我們這些不能去參加農業勞動的小孩子,每天放學去挖野菜,也就成了放學後不用大人布置的課外作業。
撿好的首蓿菜,薺薺萊第二天早上便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母親拌上面粉,蒸成菜圪瘩,用油潑辣子蒜泥水壹調,那個香味至今想來似乎還飄在嘴邊。有時挖的多,母親還留壹部分中午下在面條裏。在那物質生活十分貧困的年代,野萊伴我度過了美好的童年。
壹場春雨過後,苜蓿生長很快,為了度過饑荒,生產隊派專人每天去撅菜,作為壹種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苜蓿是越撅越長,每天隊裏把撅來的萊按人口分給各家各戶,於是整個春天,苜蓿菜便成為家家戶戶鍋裏的唯壹綠菜,若再用鐵勺在燒鍋時炒壹點韭菜,中午的面條就更有味了,那時,二分錢的韭菜吃壹家人,有人提著擔籠在門前賣韭萊,主婦們便走出門去說:給咱捏二分線韭菜。賣菜的也不用稱,其實也就沒拿秤,用手分壹撮:給,二分錢韭菜!主婦們也不會彈嫌多少,拿回家擇了,娃他爸邊燒鍋邊用鐵勺炒了,面條也就搟好切好了,孩子吃了等著上學去,爸爸媽媽吃了稍作休息,還得去生產隊上工。
到了農歷四五月份,苜蓿長高長老了不能再吃,才真正成為隊裏牲口的飼料。這其間,那渠邊田畔的洋槐花又成了百姓餐桌上的美味,那時,我和夥伴們壹放學,又手持頂上綁壹鐵鉤的長竹桿去鉤洋槐花,也不怕刺兒紮手,鉤下壹大枝,先用手擼壹把生槐花往嘴裏塞,直吃了飽飽壹肚子,盡管這樣,還好,壹直沒鬧過肚子。
能吃的除了這些,還有渠邊的野枸杞葉子,構樹上的花絮子,池塘邊榆樹結的榆錢等,大自然給我們提供了許多度過饑荒年月的食物,在那時無疑都是餐桌上的美味,好在我出生時三年自然災害已過去了,並沒有經歷父輩們那忍饑受餓的艱難時代,但從小接受父母不得浪費壹顆糧食的思想教育,至今仍牢記壹粥壹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勤儉持家,是壹個農民的本份,忘記過去,意味著背叛,無論我們現在日子多麽好,都不能忘記過去的艱苦歲月。
關於作者:
薛文德,興平南市鎮人,1990年開始發表作品,先後在《西安晚報》,《陜西日報》《遼寧青年》《渭水》雜誌,《中國建設報》《鹹陽曰報》等全國各地報刊發表詩文壹百余首(篇),為《涇渭文苑》原創平臺簽約作者。先後獲各種文學獎勵十二次,作品入選《陜西農民詩歌六十年》,系陜西農民詩歌學會會員、理事,興平作協會員,喜歡唱歌和旅遊,兼做婚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