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郭濟訪
美麗的米耐爾伐從我頭腦裏降生了
壹顆血星永遠是我冠冕的記號
理智在頭底下青天在頭頂上
女神妳很久武裝了我的頭腦
因而並非是我莫大的苦痛
這幾乎致命的星形的傷痕
激起我狂熱的內在的悲哀
遠遠超過任何人隱藏的不幸
我荷著這熾烈的創傷
象螢火蟲保持燃燒它自身的火光
象法蘭西在戰士心中閃爍
象百合花蘊藏著花粉的芬芳(1)
(沈寶基譯)
(法國)阿波裏奈
阿波裏奈生性好色,並且專事挖苦、尋釁,這種近乎苛酷的性格使他連自己也不放過。1915年4月至1916年3月,阿波裏奈赴香檳省前線作戰,過著戰壕生活,並獲得過軍功勛章,還有過壹艷遇,然而,戰爭也留給他永久的痛苦記號,他的頭部為彈片所傷,從而留了個似星形的疤痕。戰爭與艷遇留給詩人鮮明而深刻的印象、復雜而強烈的記憶。《壹顆星的悲哀》便是詩人對於這種記憶的咀嚼和印象的表現。
按照常理,壹塊使生命險遭不測的傷痕喚起的首先是痛苦的記憶,然而,詩人卻嘲弄挖苦自己,喻其為智慧與藝術女神米耐爾伐由此降生的記號,調侃中甚至流露出壹份自豪,雖然是苦澀的、無可奈何的,然而,卻又顯得灑脫、超越,仿佛為女神與自己同在而得意。第二段是壹個雙承句,先說“這幾乎致命的星形的傷痕”“並非是我莫大的苦痛”,繼而又說這傷痕“激起我狂熱的內在的悲哀”超過任何人。詩人對這塊傷疤的評價似乎自相矛盾,“悲哀”與“不幸”本身便是“苦痛”,為什麽詩人壹方面否認這顆“星”帶給自己“莫大的苦痛”,壹方面又承認這顆“星”激起自己內心的悲哀超過常人呢?這實際上是詩人對逝去的戰地生活的回憶與懷念,是詩人痛苦與幸福相交織的壹種復雜矛盾的心態和情緒的自然流露。第三段,詩人用了三個比喻來形容“我荷著這熾烈的創傷”的感受,這“星”般的傷疤在詩人的心中象熒火蟲燃燒自己般地發光,象法蘭西般地神聖偉大,象百合花蘊藏芬芳,它是閃亮的、崇高的、芳香的,是令人難以忘懷的。然而,這難以忘懷的壹切卻又勾起詩人秘藏起的更大的悲哀,這便是詩人在第二段中慨嘆的他的“遠遠超過任何人隱藏的不幸”的“內在的悲哀”。
記憶是每壹個人所獨自占有的財富,是自享的,記憶所激起的感受也是獨特的,非他人可解的。人類渴望著溝通,可人類永遠有所隔膜;詩人願意傾吐衷曲,可永遠有所保留。自豪與自憐、幸福與痛苦、灑脫與悲哀,往事歷歷交織在壹顆星形的疤痕裏給詩人以永久的 *** 。然而,激起詩人如此復雜感觸的往事到底是什麽,詩人不願言明,我們也不得而知。惟其如此,這也就鑄成了這首詩難以言明、不願挑破的朦朧之美。
有人稱阿波裏奈為“舊貨商”、“茨岡人”,因為他的詩歌充滿了神話色彩和現代風格。詩人在這詩中,以大膽潑辣的文筆將希臘神話與現實世界搗碎攪拌、重新組合、揉成壹體,然而卻又顯得異常優雅、深湛、渾然天成,毫無斧鑿之痕,充分表現出詩人卓越的藝術才能。在抒情表意的方式上,這首詩又具有細膩委婉的特色,詩人對於復雜記憶的咀嚼,品味出壹種美麗的悲哀,顯得幽深邈綿、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