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亡國之君不少,會寫詩作詞的亡國之君也不少,但這其中,真正留下作品並流傳至今的並不多,可以說是少之又少,而南北朝時期的亡國之君陳叔寶和五代十國時期的亡國之君李煜是其中的佼佼者。
除此之外,五代十國時期還有壹位亡國之君,雖然其事跡和文學成就比不得陳叔寶和李煜有名,但同樣有作品流傳下來,這位亡國之君就是前蜀後主王衍。
前蜀是五代十國前期的壹個割據政權,其創建者是唐僖宗時期神策軍的將領之壹,即王建,王建在唐末到了蜀地,在此經營自己的勢力。後來朱溫滅唐建立了後梁,王建不承認後梁的正統性,遂在蜀地稱帝,建立了前蜀政權。
王建去世之後,20歲的王衍即位,說起來王衍作為王建最小的壹個兒子,無論是以長還是以賢,都輪不到他,但是他有壹位好母親,其母為王建的徐賢妃。王建生前有大小徐妃,姐姐為徐賢妃,妹妹為徐淑妃,都是王建心愛的妃子,很得王建的寵愛。
王建晚年耳根子很軟,原本在太子去世之後,有了新的繼承人人選,但大小徐妃聯合宦官幹預王建的選擇,最終王衍成了新的太子,並在王建之後成為前蜀的皇帝。
但這位皇帝長於深宮婦人之手,不知人間疾苦,不識政治戰爭,但是對玩樂壹事有特別的執念,王衍繼位之後仗著王建在蜀地近三十年的經營和蜀地的天險而醉生夢死。他在位期間就做了那麽幾件事:賣官爵、與民爭利、大興土木、酒色遊戲、巡行天下等等。
蜀地經濟富庶,但國庫的正常收入無法滿足王衍和二徐的驕奢淫逸。為了有足夠的資財才享樂,徐太後和徐太妃在王衍繼位之後,就慫恿他賣官爵,刺史壹下的官缺,出價高者得。不僅如此,二徐看到什麽樣的店鋪賺錢,就在通都大邑開設什麽樣的旅舍店鋪,與民爭利。
經過王衍和二徐的壹番操作,他們積攢了不少的資財來滿足他們的享樂需要,然後開始大興土木,建造了壹座奢華無比的宣華苑,裏面亭、臺、樓、閣、宮、殿等建築錯落有致,簡直就是人間仙境,自然也是燒錢燒得厲害。
宣華苑建成之後,就成了王衍和後宮妃子、狎客、官員宴飲的地方,宣華苑自建成之日起就燈火通明、而宴飲通常都是通宵達旦,有壹次王衍在宣華苑大擺筵席九天,席間歌舞升平,壹派和樂安詳。
在宣華苑裏享樂的時間長了,王衍還發明了醉妝,他自己喜歡頭上裹上小巾,尖尖的如同壹個錐子,而後宮的妃嬪則頭戴蓮花冠,臉上塗以紅色的脂粉,而身穿道士的服裝,當她們在宴會上喝醉了以後,會將頭上的金冠摘下來,發髻散落自然垂向兩邊,別有壹番風味,這就是著名的醉妝。
此情此景,“頗知學問,能為浮艷之辭”的王衍怎能靈感爆發,於是就有了著名的《醉妝詞》,全詞如下:
“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那邊走,走,莫厭金杯酒。”
這首詞在很多人看來是壹首流氓詞,但對王衍來說卻不盡然,他不過是王衍奢靡生活的真實寫照,所以藝術源於生活,就是如此。
當然,宣華苑中的生活是無法困住王衍的,他還喜歡巡行天下,每次都是大陣仗,帶著二徐、妃嬪、宮女、太監、侍衛、官員等等,名為巡行天下,實為旅遊。
有壹次,王衍帶著二徐遊青城山,他讓宮人們穿上繪有雲霞的衣衫,在山上飄飄欲仙,看起來還真的挺像神仙的,王衍為此還寫了壹首《甘州曲》,全詞如下:
“畫羅裙,能解束,稱腰身。柳眉桃臉不勝春。 薄媚足精神,可惜淪落在風塵。”
這樣的生活在王衍看來就是勝似神仙了,當然,在看人看景之外,他也不忘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他曾看上了王承休的妻子嚴氏,在王承休成為天雄節度使,駐紮秦州之後,王衍還借著巡行的由頭到秦州和嚴氏私會。
925年十月,當王衍再次出發去秦州會嚴氏的時候,後唐莊宗李存勖派長子李繼岌和郭崇韜攻打前蜀,王衍狼狽回蜀,在根本無力抵抗的情況下上表請降,王衍帶著朝中官員反綁著雙手、帶著棺材在七裏亭投降後唐,前蜀滅亡,王衍很快被殺,死的時候僅僅28歲。
王衍在位八年,政治上毫無建樹,吃喝玩樂倒是樣樣在行,當然在詩詞上倒是也有點貢獻,雖然寫的都是艷詞、流氓詞,但也並非沒有不可取之處,比如他寫的那首《醉妝詞》就被選進了《唐宋詞鑒賞辭典》。
《唐宋詞鑒賞辭典》作為壹部文學鑒賞書籍,其作者陣容強大,都是古代文學和宋詞等研究領域的大家,代表了當代文學鑒賞的最高水準,他們對唐宋的詞進行解析,字斟句酌,見解獨到。按理說這樣壹部高雅之作,怎麽會收錄王衍的《醉妝詞》呢?
《醉妝詞》采取的是先秦時期《詩經》和樂府詩中常常使用的重沓交錯的手法,將恣意遊宴的樂趣表現的淋漓盡致,有酒有色有景有宴,所謂醉生夢死不過如此。而且該詞“既頓挫有致,又特別顯得珠圓流走,音節上十分諧婉。”
總之,這是壹首好詞,所以即便是艷詞,也能被選進《唐宋詞鑒賞辭典》中,當然,作為普通人的我們,認真看這首詞,其實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就是句式上重復疊加,又都押韻,而且朗朗上口,關鍵還是壹位亡國之君的作品,因此壹下子就拔高了這首詞的高度。
但真要說這首詞在唐宋時期的詞中多麽出彩,還真給不出特別的理由,至少單就這首詞看不出來太過好的地方。不過,這首詞是孤詞,《醉妝詞》這個詞牌名是王衍自己發明的,也只有他自己寫了這樣壹首詞。
他之後,可能是覺得這曲調沒有什麽出彩之處,或者說這曲調太過簡單,總之,沒有人再用這曲子作詞,所以王衍的這首詞就成了孤詞,既然是獨創的詞牌名,雖然沒有後來者使用,但畢竟也是詞牌的壹種,這倒不失為改詞被選進《唐宋詞鑒賞辭典》的原因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