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深堂竹風起,新翠舞清如水。
光和風轉百余裏,暖霧驅雲至天地。
戎裝妓女掃飛蛾淺,搖大旗暖城。
曲水香不歸,梨花落秋園。
元和三年(808),十九歲的李賀從老家長谷來到洛陽參加考試。這組河南賦《考十二月樂詞·躍月》是當時的應試作品。原詩各以壹年十二個月為單位,加上閏月,* * *十三。每首歌都根據不同的季節和月份來描述風景。詩中除了歌頌自然風光之外,還有許多宮中之事,所以方富南說這組詩“皆談宮中之事,但仍是古之“室中之樂”(《李昌濟詩註》)。這裏選的第三首歌,是陽春三月唱的壹首詩。從詩中描寫的情況來看,詩人以首都長安為背景。
“東風滿春,花城柳暗花明愁。”東風在古代壹直是春風的代名詞。《禮記·月令》說,在孟春月,“東風解凍,蟄蟲開始振動”。春風壹吹,萬物復蘇,生機勃勃。大歷時期的詩人韓暉曾形容長安的晚春景色為“春城繁花似錦,東風冷柳斜”(《寒食記》)。在這裏,李賀用更為凝練的語言,先用“春意盎然”寫出了他對春天的整體印象,再用繁花、青紅、柳影、柳絮飛舞的豐富意象表達了燦爛的春天。“愁殺人”壹詞,是對春天美好的壹種含蓄的贊美方式,但也隱含著生氣、抱怨、珍惜春天的情緒。在最後壹首《二月》中,有壹首“胡巖怨她春”的詩。早春二月,已經有了對春天的恨意,更何況春日三月,更強更美。當然,懊惱和怨春的目的還是為了惜春。這就為下文的進壹步描述和抒情做好了準備。最後兩句總是在說長安這座“春城”的春色。按第二句轉到宮裏:
“宮中深堂竹多風,新翠舞清如水。”“重入深宮”是形容宮殿層層疊疊,宮闕如雲。它給人壹種威嚴感,也給人壹種壓抑感。但詩人用“竹風漸起”壹詞的溫柔轉身,不禁讓人感到驚訝和壓抑。“竹風”可能伴隨著悅耳的沙沙聲和沁人心脾的香味。在這座復雜的宮殿裏,大概沒有什麽比竹子更能體現春天的姿態和春天的狀態了。“新翠舞清如水”,詩將新竹的搖曳之美與少女宮娥的舞姿擬人化地結合在壹起,意象空泛曖昧。難怪宋代的劉辰翁以為是寫竹子,清代的王琦以為是寫宮娥* * *。竹子壹年四季都是常青的,但畢竟是介於冬天的淡竹和新竹萌出的嫩竹之間的東西。“崔新”婀娜多姿的綠色,確實和宮娥姑娘的舞姿很像,而“清如水”兩個字把它們聯系得更緊密,讓妳很難把它們區分開來。這壹切不僅讓人想要清純、飄逸、脫俗,更給人壹種朝氣蓬勃、春意盎然的感覺。下面的話已經轉而開闊了我們的視野:
“輕風轉百余裏,暖霧驅雲來人間。”“輕風轉惠”,出自《楚辭招魂》:“輕風轉惠,更得人心。”漢王易註:“輕風即雨已落,日出有風,草木明。轉身搖。”又曰:“天光皎潔,清風雄健,草木搖搖,皆使光,充實惠蘭,使其香滑。”說“壹百多裏”的,壹般說其範圍廣。如果說杜的阿房宮“占地三百余裏”(《阿房宮賦》),似乎應該指的是皇宮,但恐怕李賀還是整個春城長安。所以下壹句也預言:“暖霧驅雲至天地。”“暖霧”指的是和煦的春天,內涵極其豐富,讀者可以想象補充。這個和諧的春天有可能趕走烏雲,覆蓋大地。它能籠絡壹切,讓人欣喜若狂。
“戎裝宮妓掃蛾淺,搖大旗暖城。”戎裝名妓:指身著戎裝的宮女,掃蛾:畫眉。嘉城:遺址在現在的Xi安,是皇帝出行的通道。據《路鏞》記載:“開元十二年(732),建成都,與芙蓉園相連。從大明宮到羅城,道路經過通化門、春明門、燕喜門,就可以到達曲江芙蓉園,外人不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是:皇帝去城外春遊,有掃了蛾眉、穿軍裝的宮女陪著;壹路上,旌旗隨風搖曳,壹群人吵吵嚷嚷,喜氣洋洋,給人壹種春風般的溫馨感覺。然而,詩人突然轉而寫道:
“曲水香不歸,梨花落秋園。”曲水:曲江,與芙蓉園、嘉城相連,是唐代長安的遊樂勝地。陽春三月的曲江湖畔,本該是春意濃濃迷人的地方,但詩人卻有壹種春天將盡,芳香壹去不復返的預感,就像梨花已落,塘園已雕零如秋。清代王琦說了以上四句話:“可惜我闖禍了,從宮中妓女變成了戎裝,旌旗在城中搖,壹去不回,喧囂無限;”宮苑裏,梨花全沒了,寂寞的人也沒了。雖是春生,卻似深秋壹景。“詩人情感的戲劇性變化,是惜春之情的自然發展,與《花城柳暗花愁殺人》的開頭壹脈相承。
清代姚說:“在貞元之末,很容易出行。這首詩說的是花柳暗花明,人怨天尤人。不知春宮之仇,比春閨更甚。宮中竹色如浴,舞衣初試,互相輝映。壹出來就香。深宮裏的姑娘沒有旅行的樂趣。流水留花,春心傷身;它安靜又安靜,景色像秋天。"(《長谷筆記》)有點牽強。作為壹首應試詩,詩人只是在歌頌事物,描繪風景,表達了壹種強烈的惜春之情。李賀是皇族後裔,但家道中落,難患天下。這樣壹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不願意伸展自己的野心,郁郁寡歡。所以,在詩歌中表達恨春惜春之情,不僅是在受到傷害時嘆息,更是在自憐。若以陰虛投光,則青春雕零,這是李賀愛春的內在原因。
這首詩也挺有意境的。詩中的意象密集而豐富,但不是雜亂無章地堆砌,而是經過了苦心經營。首先,詩人巧妙地將贊美春天的情感與怨春惜春的情感結合起來,使兩者相得益彰,事半功倍。越是厭惡春天,越是珍惜春天,越是看到春天的豐富;春意越濃,怨氣越重。這是心靈與自然的奇妙結合。其次,詩人在描寫長安的春色時,使用了他慣用的騰躍和跳躍的手法。鏡頭遠近時,圖像虛高,細節恰當。比如“東方”壹句,先寫大概印象,在“福貢”壹句,具體寫新竹的舞蹈;句子“風景”翻譯成空無壹物的場景;《軍裝》兩句,又專寫宮妓,夾城之形;“曲水”二字再壹次回歸自然的懷抱。在時間和空間上,給人壹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再加上詩中氣氛的反復渲染和豐富色彩的不同組合,詩的意境構成確實是情景交融,給人以不可磨滅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