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開始他不關註也不理睬我,讓我自由自在的見他。但是看了幾遍,父親站了起來,兒子也站了起來。他們將到達車站。然後意想不到的事情來了。那個小個子西方人坐在我對面;走近我的時候,我突然把臉盡量拉長,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看的睫毛看不見了;兩邊臉頰的紅腫已經消退了很多。和平美好的臉變成了庸俗猙獰的臉!他眼睛裏有東西:“咄!黃種人,黃種中國佬,妳-妳看!妳值得見我!”他已經失去了天真的童心,臉上寫滿了蒼老!所以,我更願意稱他為“小西方人”。他把臉伸向我有兩秒鐘;電車停了下來,然後它得意洋洋地轉過身來,拉著大西洋人的手。大西洋人似乎比他的兒子高壹半;這時候我正盯著窗外,沒看到下面的東西。兒子也沒有告訴他,只是武斷地把臉伸了出來;他拉長了臉,若無其事地說了壹句話——無聲勝有聲,凱旋而歸。不用說,這是我天性中的壹種攻擊,壹種“出其不意,出其不意”的攻擊!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我失去了理智;心裏空蕩蕩的,四面八方的壓迫嚴重到無法自由呼吸。我曾經在N市的壹座橋上遇到壹個女人。我碰巧看她時,她垂下了長長的黑睫毛,露出壹種世故而輕蔑的神情。那時候我也有壓迫感和空虛感,但比這次稀薄多了:在西方洋人的眾目睽睽之下,我不知所措地覺得自己有被吞噬的危險,於是我不自覺地退縮了——很像《愛麗絲夢遊仙境》!我看著父子倆下了電車,走在路上;那個小個子西部人頭也不回地徑直走了。這個時候,我有壹種迫切的國家感!我是黃色的中國,但現在我還是白色的世界,他們的驕傲和踐踏壹定會來;我措手不及,覺得自己是個恐怖分子,因為以我為榮,踐踏我的不是別人,而是壹個十幾歲的“白人”孩子,竟然是壹個十幾歲的白人“孩子”!我壹直覺得,孩子應該屬於全世界,而不是壹個國家,壹個鄉鎮,壹個家庭。所以,我不能容忍中國的孩子叫西方人“洋鬼子”。但是這個十幾歲的白人孩子被困在了種族和國家這兩種刻板印象中。他已經學會了利用種族的優勢和國家的強大來攻擊我。這次攻擊其實是多次攻擊的壹個小影子,他的臉上印著壹部中國的外交史。他來上海幾天,或者很長壹段時間,和他的父親,父母,丈夫,父親,甚至同壹個國家,同壹個物種踐踏中國人民的驕傲;而他的讀物也是火上澆油,把中國安排得壹無是處,以此來博取自己的威望。所以他把臉伸向我也不是偶然。
這是攻擊,也是侮辱,很大的侮辱!因為自尊,我同時感到空虛和憤怒;所以對國家有壹種迫切的渴望。我要詛咒這個小人!但我立刻被嚇壞了:這只是壹個少年,卻已經被傳統埋葬了;我們日夜盼望的“赤子之心”,世界的世界(不是某個人的世界,更不是某個人的世界!),眼見得在即將到來的壹代,依然沒有任何信息!這是妳的損失,我的損失,他的損失,世界的損失;雖然這麽小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他的冷靜,他的沈默,他的獨斷,他的不回頭,都是實力的表現,都是強者恒強的表現。千萬不要婆婆媽媽,千萬不要粘在壹起,壹針見血,壹刀兩斷,這就是為什麽白人就是白人。
我真是壹個矛盾的人。反正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看看自己,看看孩子!他也是上帝的愛子;這和歷代諸侯壹樣,都是沒有種子的!
——《白人——受到上帝的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