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與詩歌相比,文字比詩歌更長於表達細膩深刻的感情。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刪改稿》中說:“詞為體,宜修。詩不能說的妳可以說,詩能說的妳不能說。詩闊而言長。”詞體的抒情特色在於“要精”——壹種含蓄深沈的內在美。唯有如此,其長“能說詩不能說”,其短“不能說詩能說”。詩以“廣境”見長,詞以“長言”取勝。這種詩歌抒情內涵的細微差異,導致了二者在表現藝術上的細微差異。相對而言,詩顯隱言,詩直柔,詩多於言;詩往往明快流暢,但文字特別含蓄。就像永遠在我心裏壹樣,試著讀壹讀王昌齡的《永遠在我心裏》詩和辛棄疾的《祝英臺近》(《寶釵粉》)* * *;也像寫惜春,試圖把孟浩然的詩《春曉》和李清照的《如夢》(即《昨夜雨》)相提並論。我們確實不需要區分壯美與典雅,但兩者在情感上的區別是自然清晰與細膩深沈,在藝術表現上的外顯與含蓄的區別無疑是顯而易見的。
第二,與詩歌相比,文字比表達華麗柔和的感情更重要,換句話說,文字比表達“情色”更長。
“情愛”是男女之間的事情。中國古典詩歌形成了壹條愛情詩的長河,從《詩經》中的關雎到《楚辭》中的《九歌》,從南朝的吳聲、戲曲歌到李商隱的無題詩。只與宋,詩外調。《詩言誌》表現出更多的是莊重嚴肅的思想感情。《言情》重在表達男女之間的喜怒哀樂之情(按,用具象手法,另當別論)。宋代文人大多同時寫詩,大詞小句,極為明顯。被當時人們所不齒,專門研究“鹽詞”的柳永,還有壹首苦心反映鹽民疾苦的詩《煮海歌》。“以詩為詞”,開創豪放詞風的蘇軾,其詞仍有壹大半與情色有關;被稱為女詞人的李清照有典型的政治詩,但都沒有。.....有壹句諺語說:“這個詞是柯巖”。
抒情的“詩大詞小”,必然導致“詩強詞軟”的藝術風格。《王誌防詩話》載:“東坡以小言盡天真,錢文曰:‘何不少遊?’兩人互相說:‘小詩如小字,小字先生如詩。’”“小字如詩”是指東坡的詩性寫法,豪放不羈,“剛”如詩;“詩如其詞”指的是用文字和筆寫詩的人,嫵媚而柔和。言下之意,卻是蘇詞、秦詩不符合“本來面目”。故元好問阿津人袁《論詩》雲:“多情牡丹含春淚,薔薇無力臥枝。等我從退休的《山巖》那句話裏走出來,才知道運河是壹首少女詩。”少旅行的小詩叫“少女詩”。用李清照的詩再證明壹遍。他的詩《生是壹個傑出的人,死也是壹個鬼英雄》(《夏日絕句》);說“水貫南三千裏,氣壓河十四洲”(書名巴戎樓)是多麽“死板”的風格啊!他的話是“沒有辦法消除這種情況,只有皺眉,但要介意”(《壹枝梅剪》);“幻滅冷香,不悲悲切”(念奴嬌)是壹種多麽“軟”的風格啊!
毋庸置疑,宋詞畢竟不全是“陰柔”之美,我們也不能對蘇辛詞的“陽剛”之美視而不見。但是有幾點值得註意。首先,蘇軾豪放的詞在北宋並沒有得到認可。他的徒弟認為,和雷大使的舞蹈壹樣,“雖然是世界級的作品,但也應該是非自然的”。(據此,“自然”也指文字的節奏,文字的柔和、靈活。)後來,仍是以周邦彥為首的“盛達”詞風席卷詞界。反而是“北學蘇”,豪放之詞在晉國廣為流行,而辛棄疾恰好是壹位北來南往的豪邁詩人。辛詞有其“隨東坡歌不歸河”的壹面,但畢竟能剛柔並濟,獨樹壹幟。周濟曰:“嘉軒@ (1)誌存高遠,抗拒高調;變得溫柔,變得憂傷”(《解存齋·倫茨雜》),堪稱獨具慧眼。這是最能讓人接受的融合了詞的“本色”的“變奏”。其次,蘇信本人有大量女性化的優秀系統。前人對此的評論很多,這裏就不贅述了。第三,就宋詞整體考察而言,柔美多彩的作品是絕對占優勢的。張(2)自明之人,以“婉約”、“豪放”為首,提出“以婉約為主”、“以婉約為權”的觀點。在今天,這種觀點可能並不正確,但它確實在明清兩代的代詞界占主導地位。比如最有影響的《四庫提要》就持“文字清純婉約”的觀點,把蘇信的文字稱為“其他情況”。
第三,與詩歌相比,文字的抒情性更為坦率。
自漢代儒家開始理解《詩經》以來,“詩言誌”就成為中國傳統的詩歌教學。陸機提出“詩情畫意”,體現了文學的進壹步發展。進入唐朝後,“言誌”與“情誌”齊頭並進。而宋代,如前所述,出現了“詩歌分流”的趨勢。
詩歌不僅僅是“言誌”,還關系到國計民生和社會教化。人們根據詩歌談論詩人的政治觀點和個人操守,使詩人不敢過自己的生活。雖然他們可能沒有之前法庭上那麽真誠和恐懼,但還是要遵守規則,嚴肅認真。涉及到個人事務,難免會有所顧忌,所以會避重就輕。另壹方面,詞在當時被視為小技巧,難以訴諸雅俗,僅用於“助興”、“待客”。所以詞人豪放不羈,完全可以敞開心靈之門,毫無掩飾、自由放縱地接受壹切詩中不便看到的私生活和隱情。由此,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麽韓琦和司馬會有“小紅唇”(《病倦》)和“西江月”(《松包子》)這樣優美纏綿的情話,也不必從範仲淹的“蘇簾蓋”(《青天》)中去尋求什麽微妙的含義。需要註意的是,不同的生活內容和思想感情用不同的文體和風格表現出來,這也是文學的自然規律。否則,壹部延續了幾千年的文學史,怎麽會出現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繁榮景象?有句話叫“看人家打遊戲,不如看人家讓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或許可以認為宋詞是最能反映宋人內心的文學,也是最坦率、最真實的抒情詩。當然,這並不影響我們對這種“感覺”健康程度的科學判斷和具體分析。
賦、比、興是中國詩歌的傳統表達方式。與文學相比,詩重於興,詩歌以抒情為主;與詩歌相比,詞重於興,詞的封面主要是表達細膩含蓄的感情。
隱喻有兩種內涵,壹種是沒有寄托的隱喻,類似於純粹的表達技巧。恰當地運用隱喻技巧不僅能增強情感的感性、親密性、真實性和深刻性,還能創造出情景交融、物我交融的優美詩意環境。在實際創作中,畢和興有時是可分的,有時是不可分的。比如歐陽修的“離愁越來越遠,遠方如春水。”顯然比。而周邦彥的《柳》和辛棄疾的《何心郎別毛家十二兄弟》顯然是受歡迎的。柳與鳥雖在眼前,但詩人的用意不在此,而在喚起離別之情。周詞取折柳送別之意,或“揮水浮棉送別”,在景物中飽含情懷;或者“要彎軟條跨千尺”,這些都是自發的,創新的,都是機智的。辛詞雖然筆力十足,但章法十分嚴謹。壹只烏鴉鳥的崛起,再折成各種離別的史實,又被壹只烏鴉鳥撐腰,跌出了另壹個兄弟的稱號,堪稱異軍突起,創作傑出。比中更盛,比中更盛,比中更融,就像李清照的“莫道不消,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賀鑄《有多少閑情?宜川煙,滿眼風,梅子黃雨。”《李詞》前有兩句:“東裏黃昏酒後,清香滿袖”,所以該句雖以“碧”字結尾,但仍有“菊聲清”之意,“興”之意在其中。賀詞與江南獨特的晚春景色相比較,贏得了“河妹子”的美譽,可見其精湛的表演藝術,總之,李和何不僅語言優美,而且以其獨特的意境和神韻取勝。
比興的另壹個內涵是指有寄托的比興,即借助比興,有另壹種深刻的寄托。所謂“言近旨”就是。它類似於壹種創作方法,起源於先秦時期的“美人刺”理論。與之前的比興相比,以上比興追求的是局部(偶爾整體)的藝術美,感情是內外壹致的;這種比喻追求整體(偶爾也有局部)的藝術美,所表達的感情通常內外不壹致。總之,兩者既有聯系又有區別,後者比前者具有更豐富、更深刻的政治內涵和社會意義,即劉勰所謂的“小名大班”(《文心雕龍·比興篇》)。
雖然在詞中經常使用比喻,但從唐五代到北宋,由於往往來源於歌舞宴前“應歌”的需要,大多不太註重寄托,而側重於自然的意境。而到了南宋,由於時代的巨變,詞中的政治因素得到了加強。二是在藝術上,力求匠心勝北宋,同時聯想、吟誦之風盛行,故多寄希望於此。
再看宋詞,有兩種詞常用於描寫風景和詠物。這其中,自然有有無寄托的區別。
第壹種抒情。以Xi春和尚春為例。李清照的《如夢》通過簾外自然景物的變化,反映了她惜春的敏感心理。他的《好事近了》《風會把花定深,雪會在簾外堆積》,寫的是傷春的情懷。兩個都屬於“壹直在我心裏”,沒有什麽深意。辛棄疾的《摸魚》有寄托。合在壹起,“能消幾場風波,春回沖。”有壹種令人震驚的力量噴湧而出。當然不是春傷回歸,而是國運下滑,處境艱難。在接下來的影片中,美人因為對春天的傷害而奄奄壹息,她非常憤怒和怨恨。矛頭直指嫉妒蛾眉的人:“不要跳舞!妳沒看見玉環的飛燕都是塵土嗎。”這也是對這個小國的壹個嚴重警告。他的《蝶戀花·醉書·月下雨巖浪》,在最後壹部裏,明明用了《離騷》的手法,用美麗的藥草來表現自己的高潔品格,卻略不為人知:“九壹蘭佩好,谷中無人,她怨自己美。寶色冷永恒,朱思賢知音少。”滿懷悲憤,溢於言表。再如嶽飛表達愛國情懷,既有《滿江紅》式的慷慨激昂和直白,又有《蕭中山》式的委婉憂郁:“欲將心交與姚琴,知音少,無人聽。”這和交響詩《死去的華蓮》壹模壹樣。
第二種是對事物的抒情。如北宋的張誌福、蘇軾在《水龍隱》中唱華陽,南宋的張公甫、姜白石在《齊天樂》中唱蛐蛐,主要是藝術上的求新之爭,但包含了普通詩人和詩人悲春秋的情懷,並沒有特別的政治寄托。有相同話題又有寄托的典型是宋末遺民寫的《樂府補題》。經專家考證,是宋遺民覺得元人挖掘了宋皇後陵墓而寫的,十四人都吟誦了三十七首關於五物* * *,大部分都寄托在上面。比如“白蓮花”“蟬”用來表示後妃。傅借玉環月夜歸魂,故常見“太爺”、“霓裳”、“環妃”、“瑤臺”等字面詞。《送蟬》使用了“宮魂”、“戚跡”、“啟功”、“紫禁城”、“深宮”等字眼。總之,他們都用隱喻來表達過去和現在。(見夏對樂府副刊的考證)以王的《水》為例。歌詞是白蓮和費陽寫的,相映成趣。費陽在水中襯托出婀娜多姿的白蓮,白蓮與費陽的玉魂輝映出“冰肌雪”和“仙姿自潔,心更苦”。苦恨“太液寒,海山皆依約,何為魂?”苦恨“三十六狠毒煙雨,蒼老淒涼,向誰怨?”費陽在壹個月夜歸魂,但當她看到紫禁城冰冷荒涼,滿腹辛酸無處訴說時,她用了墳墓被挖開的比喻,從而寄托了詩人亡國的哀思。
除了這兩類,還有壹個專門的章節。通篇看似沒有寄托,但個別句子明明有自己的意思。比如李清照的《長恨歌》,充滿了個人的生命體驗感受,但“二處無風波”這句話卻充滿了對國家的關懷。由此,個人憂患與國家憂患融為壹體,親切而深刻。再如陳良智的《水春恨》,通篇寫春色以抒發高懷遠之情,但最後三句話卻很奇怪:“我恨芳菲之世,遊人不賞,故贈她,鶯鶯燕”。《春恨》中不乏“國恨”。因此,阿清劉熙載指出,這些詞“近旨,有留身後,為渡江吶喊之意”(《藝綱》)。
清代常州詞派提出了壹系列創作要求和藝術標準。比如周濟說:“釘不進去,就釘不出來。”(解村齋詞雜文)就創作動機而言,要求寫之前別在胸前,以使感情沈郁深刻。“找不到特別的寄托”,即“求無寄托”,是指在創作技巧和藝術境界上,要求寄托不外露,使所發之情和所描寫的藝術形象合二為壹,達到“渾無痕跡”的境地。壹句話,要求“相宣相和,共譜輝煌篇章”,思想性和藝術性相統壹。有許多關於宋代的詩,以王的《蟬》為例:
我恨宮魂,樹年年綠。乍見喉寒,又見葉暗,悲怨深。西窗雨,怪空,玉箏調柱;鏡子黑了,妝化不全。是給誰的?銅仙鉛淚如洗,嘆息著端著盤子走了,難存零露。病翼驚秋,雕零見世面。它消失在夕陽下幾度?余音更苦,很清高,很悲涼。我要抽風,楊柳千縷。
詞以“女人做蟬”的故事開頭,開始攻關,直接抓住了蟬的精神。以下是擬人手法。“豁吞”三句,寫的是蟬鳴的哀怨,如齊國女子的“怨天尤人”。“西窗”之後是“破法”,意思是“雖知心中之憂,必疑心中之樂”(陳《諸辭舉》)。把問題的意思反過來,既隱含了家國之悲,也隱含了文學和情感的跌宕起伏,跌宕起伏,悲涼動人。接下來的影片進壹步將自己的感受融入到蟬的藝術形象中。壹開始用“金銅仙人”(相傳蟬吃風喝露)很新穎,也很貼切。走遠了,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國破家亡,遺民如何生存?“病翼”“枯形”,蟬將亡,“余音更苦”,人雖歷經滄桑,無限悲涼,卻又怎能“在夕陽中消失幾度”?押韻追溯到風暖柳搖的好時光,卻用“思”字壹筆勾銷,指出繁華難復,國家復蘇無望,寓意精細,警醒。看整個字構思嚴謹,用詞細致,顯然是有意而為之,委以重任。只是這樣,難免會被刻意用文字標註出來。
為此,在《周記》之後,況周頤又加了壹句。他認為比興對“什麽是珍貴的”的寄托,是在他的無知中顯露出來的,是由福爾克自己引發的。生命體驗感與靈魂相連。也就是靈魂,也就是寄托,不依附於這兩樣東西。“若”萬物依管之光,此物與此誌同,是門面,無變。”(《惠風·花刺》卷五)這個理論比周濟高了壹頭。如果我們考察宋詞,如果東坡的《蔔算子雁》是這樣寫的,我們就能略得其神韻:
彎彎的勾月掛在稀疏的梧桐樹上;夜深人靜時,水鐘的水壹直在滴。誰看了獨舞,仿佛天空中大雁般的身影。在夜裏,它突然變得害怕,突然飛起來,又頻繁地回來,但總是沒有人理解它無限的內心感受。它不停地在冰冷的樹枝間徘徊,卻不肯棲息在任何壹棵樹上,最後孤獨地落在冰冷的淺灘上。
這是壹條精彩的即興留言。詞作於貶黃州前期。當時蘇軾突然受到打擊,深感憂慮,憤懣難平,於是夜不能寐,獨自徘徊在月下幽靜的庭院裏。他偶爾瞥見谷宏,壹時間滿腹怨恨,便通過顧彥的形象講述了整個故事:他憤世嫉俗,憂心忡忡;我處在壹個孤獨而危險的境地,我是崇高而有自制力的。我願意孤獨,感情很深很復雜。整個即興吟誦,用的是純粹的線描,但它尋求的是表達精神,而不是寄托,寄托自然流露出來。與上面提到的王的《齊天樂》相比,它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