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者:愛(著名詩人，曾獲北京“北鬥星獎”。)
傳統詩歌美學中的愛情
A.什麽是“美不是自美，而是為人發光”
當我在讀中國的唐詩時，我看到柳宗元的壹句話，這句話是在他的壹篇文章《劉忠誠歸隱》中提出的。他說:“丈夫的美不是自美，而是從人身上發出的光芒。蘭亭也，不患右軍，則收拾竹枝，毀於空山。”
“右軍”是王羲之，“蘭亭”是《蘭亭序》。柳宗元這句話的意思是，《蘭亭序》中的風景之美不會自己顯露出來。如果不是王羲之所遇，那麽這些清溪修竹只是可笑之事，終將湮沒在空山之中。也就是說，我們平時看到的自然風光，與美不美沒有關系。我們要想美，就必須通過壹種審美活動去發現它，用某人的意識去喚醒它，點亮它，使它從壹個實在的東西變成壹個形象，變成壹個感性的世界——壹個融合了詩人的人格、思想和情感的世界。這個意象世界也可以說是詩歌的境界。
B.解讀《因為風》中的“意象美”
為了更清楚地解釋這個理論，我將用我自己的詩來說明。請看《因為風》。
“我昨天沿著河岸散步。
漫步到
蘆葦彎腰喝水的地方。
請給我煙囪。
在天空為我寫壹封長信
有點草率
我的心臟
它就像妳窗前的燭光壹樣明亮。
有點曖昧
不可避免。
因為有風
妳能不能讀這封信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妳必須確保在所有雛菊雕謝之前。
很快生氣，或者大笑
快點從箱子裏找到我的薄襯衫。
趕緊對著鏡子梳理壹下妳的黑軟嫵媚吧
然後用壹生的愛
點亮壹盞燈
我是火焰。
它隨時可能熄滅
因為風。"
大家壹看就知道這是壹首情詩，是我在1981寫給老婆的。這首詩有兩種解釋。第壹個主要是把它當做壹首情詩來讀，表達了想說再見的男女之間曖昧的感情。
現在我們來看第壹節，“順便請煙囪在天上給我寫壹封長信”。信的內容是什麽？我沒有說清楚，只是說:“我的心就像妳窗前的燭光壹樣明亮。”用意何在？也許只有妳自己知道，但當風這樣吹來，那顆心變得更加曖昧。所以我覺得情詩應該寫得含蓄，模糊，看似沒有意義，就像李商隱的詩“而壹個本該天長地久的瞬間，不知不覺就來了又去了”。
第二種解釋略有不同。我們壹定要把這種感覺讀成壹首關於感受和體驗生活的詩，不局限於兩個人之間的情感交流。讀完這首詩，可能會讓妳有點抑郁，讓妳深思，發人深省。比如第二節好像在討論人生哲學，說時間無情，人的壹生很短，要珍惜。“雛菊”象征著生命的秋天。妳要趁早笑，趁早發脾氣。我們的歲月和生命就像手中的沙子，還沒數清楚就差點漏了。在生命逝去之前，讓我們細細品味壹下我們曾經擁有的美好青春，也就是這兩句詩的意義:“快從盒子裏找出我的薄衫，快在鏡子裏梳理妳的黑柔風韻”。
所以，我們要珍惜現在，享受美好的現在。生命和愛情之火隨時可能因為風而熄滅！不要小看“風”這個字，這個字很籠統。“風”可以解釋為偶然的機會，也可以象征壹種力量。風是天地之間真氣的流動，使大自然充滿生機。有時它是翅膀，載著我們的夢想飛翔，有時它是旗幟，指引我們勇往直前。但是“風”也像我們的生活壹樣不可預測，難以控制。因為風，春天蘇醒，因為風，萬物生長為愛，因為風，天地深情而長久。
我已經提到了詩歌最基本的概念:詩歌是壹個意象世界的呈現，壹首詩，它不在於解釋和描述我們所生活的現實世界。世界通過詩人的想象創造了壹個完整的、有意義的精神世界，這個精神世界是壹個意象世界。《因為有風》這首詩首先是以形象語言構成的形象呈現給讀者的，如“蘆葦彎腰喝水”“請煙囪在天上給我寫壹封長信”。
蘆葦和冒煙的煙囪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場景，它們本身並不美。但是，通過壹個詩人的想象，也就是壹種審美活動，藥草蘆葦可以有生命和人格，它可以“彎腰喝水”；經過詩人的發現、覺醒和點燃，煙囪這種死氣沈沈的東西活了過來，它冒出的煙隨風裊裊而去，就像在天上寫壹封長長的信，於是這兩個意象活了過來，有了美感。總之，蘆葦或煙囪，美不美並不重要，只是在我把它們變成形象之後，它們的美才顯現出來。這就是柳宗元所說的“美不是自美，而是向人展示自己”。
傳統美學中的“不合理的奇妙”之戀
A.中國現代詩歌的“非理性”探索
傳統美學的另壹個概念叫“不可理喻，妙不可言”。上世紀80年代，中國大陸先鋒派詩人中流傳著壹句話:“詩歌止於語言。”這是壹種語言實驗理論。法國詩人馬拉美曾說:“詩不是用思想寫的，而是用文字寫的。”我只接受這句話的前半句，不完全同意後半句。我認為，詩還是壹種意味深長的美，但這種意味不等於思想，而是壹種意蘊、境界，是壹種與生活密切相關的實質性內涵，可能接近孟子所說的“充實即美”。總之，我認為詩歌不僅僅是語言，還有語言背後的奇妙而深遠的意義。
詩歌和散文的區別在於，散文的語言形式通常是壹種載體，表達的是壹種思想和情感。這個載體可以脫離它的內涵，但是詩歌就不壹樣了。詩歌的語言和內涵是壹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比如散文像走路，詩歌像跳舞。走路的目的達到後，走路就不重要了，而跳舞正好相反。是優美的樂章形成的優美旋律。舞者和舞蹈是分不開的。當舞者停止時，舞蹈就消失了。詩歌就是這樣。
基於以上觀點，幾十年來我有壹個想法，就是立足於中國的傳統美學，並參考西方的現代主義，尤其是超現實主義，來建構壹種符合我們中國特色的現代中國詩。這是我幾十年來壹直在試驗、論證和創造的壹種新的詩歌形式——中國現代詩歌。我要做的第壹件事，就是從中國的古典詩詞中尋找參照系數，從古人的詩詞中發掘超現實元素。結果我在李白、李商隱、孟浩然甚至杜甫等古代詩人的作品中發現了壹個類似西方超現實主義的因素，那就是“非理性”。
B.中國古代詩歌中的超現實主義
在古人的詩詞中，我也發現了壹些可圈可點、非常玄妙的東西，繞過邏輯思維，直接觸及生活和藝術的本質，後來有人稱之為“不可理喻、妙不可言”。“不合理”就是不合理，這是中國古典詩歌與西方超現實主義不謀而合的內在因素。但如果只是“不合理”，我覺得很難讓藝術詩歌獲得壹種有機的、完整的性質。中國詩歌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妙”字，換句話說，詩歌絕不是“無理取鬧”，它必須最終達到壹種妙不可言的藝術境界和效果。我們不能不承認李白的詩達到了壹種奇妙的境界。比如他的詩《下江陵》就很精彩。“告別白帝，壹日千裏江陵還。兩岸猿猴止不住哭，輕舟已過萬重山。”大家都覺得這首詩很精彩很好，我們覺得這首詩的美就在於它的“非理性”。
我們先來了解壹下這首詩的背景。李白因為卷入壹起政治案件，被皇帝流放到夜郎。途經四川，行至白帝城時，突然接到聖旨赦免他。他感到難以形容的驚喜，從江陵坐船回家。這首詩表現了他當時回家的喜悅和無憂無慮的心情。通常當人們興奮和快樂時，靈感就會隨之而來。這首詩真的可以說是神來之筆。我們來簡單分析壹下這首詩，看看什麽是“不可理喻的精彩”。
第壹句話，我告別了早晨的白蒂城。白蒂市坐落在壹座被彩雲環繞的高山上。這是壹個非常真實的場景，但使用的技術有點誇張。第二句很可怕。《江陵千裏，壹日還》用了超現實的想象，表現出壹種“不可理喻”的趣味。第三句“兩岸猿猴止不住哭”是對現實的誇張描述，第四句“輕舟已過萬重山”也是超現實的，富有想象力，表現出壹種“不可理喻”的趣味。
小時候覺得這首詩很新奇，很有趣。李白描寫三峽之急，船速之快，就像快速聚焦的飛機，讀來幾乎讓人暈船。我明明知道詩中的場景違背了事物的常識，“千裏江陵壹日還”、“輕舟已過萬重山”都表現出了與實踐經驗的背離，但我就是喜歡這種非理性、非邏輯、有趣的意象，讓現實中的不可能在詩中成為可能。
我早年也寫過這種不可理喻，超現實的詩，比如“當松樹奮力托起蒼穹時，妳能聽到年輪旋轉的聲音”。壹棵松樹可以頂天，夠神秘的。樹的年輪還能旋轉，還能聽到旋轉的聲音，更不可思議。其實這是壹個比喻，暗示生命在不斷成長。
教室
紹興
(本期新知講堂由“豐澤江講堂”協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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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內容來自2009年6月5438+065438+10月3日羅敷在紹興文理學院鐵城科教中心的主題演講，僅代表專家個人觀點，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