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七子的文學思想有其進步意義和積極作用。明初制定並實施的八股文考試制度,使得很多讀書人只知道四書五經和今文,而不知道其他著作。但當時文壇多是“泰格體”和“李奇詩”。前者是粉飾現實,粉飾太平的無病呻吟。“因陳而陳,緩而冗,同也”(《四庫全書目錄》);後者確實是“像翻筋鬥”(朱彜尊《詩中的寧靜生活》),迂腐庸俗,詩詞乏味。面對這種情況,李夢陽等人倡導復古,讓世人意識到古籍的存在,讓人們重視學習漢魏盛唐的詩歌,對於消除八股的不良影響,清理低迷的詩風有壹定的成就。
前七子主張詩歌必須在唐代興盛,這有其文學淵源。早在宋末,嚴羽就曾主張學詩要“以漢魏晉唐為師,不可為開元天寶以下人物”(《蒼華?詩辯”)。盛唐詩人,尤其是杜甫,他們的各種詩歌已經完全成熟,宋金元時期壹直有壹些有識之士對其進行研究,成果頗豐。明初,林鴻和高錕正式稱盛唐。林鴻的《旌鳴集》專論盛唐,的《唐詩別集》把盛唐列為唐詩的正統。前七子的文學主張是這壹傳統的必然發展,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略加理論化和系統化的。在文學必秦漢、詩歌必盛唐的思想指導下,前七子在壹些具體的文學主張上仍有分歧。李與何之爭就是其表現。雖然都認為詩歌的方法來源於秦漢盛唐,但在模仿方法上略有不同。李夢陽的擬古,主張句意、文字的摹仿,強調“開闔、反覆、倒退”的形成,要“刻意擬古”、“獨尊大小”;而何敬明則主張在摹仿古代時要“懂表情”、“不摹仿痕跡”,要“到岸造筏看起來像什麽”,以免最後露出摹仿的痕跡。可見前七子主張復古,並非完全不了解過去。他們中的壹些人也在思考和探索,但並沒有達到通過復古尋求創新的高度。李與何之爭雖然不可避免地摻雜了感情因素,但也促進了此後的自我反省。晚年在《詩序》中,他承認自己的詩“對詞作漠不關心”,並對過分強調“刻意古規範”表示遺憾。此外,徐禎卿在《藝文誌》中對詩歌的評論重情輕實,主張“以情立標”,這也與李夢陽的觀點不同。《明史·文遠傳》中說“孟陽是壹個高明的思想家,他驕傲地假裝復古”,“與景明、、龔、海、、等壹起,都瞧不起生活,尤其是孟陽”。他們先後入了進士,在北京工作,時不時見面,開始詩情酒酬,討論文藝,提倡復古,群情激奮。在前七子之前,以李東陽為首的茶陵派的興起,對臺閣文學產生了壹定的影響,但由於茶陵派中有不少人是閣中文人,其文學活動多少受到了特定生活環境的限制,使其創作無法完全擺脫臺閣習氣。另壹方面,明初以來,由於官方推崇理學,理學盛行,影響到文學領域,出現了更為活躍的“尊理而不言,入宋”的現象(許慎《黃先生詩序》)。面對孱弱而冗余的文壇,李夢陽等前七子表現出超然物外、故作復古的姿態,這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為文學尋求新的出路,想通過復古來達到變革的目的,這才是前七子文學的本質。
前七子大多是在政治上敢於與權臣宦官鬥爭的人。雖然他們在詩歌創作上的成就不同,但都有壹些直面現實、揭露黑暗的作品。如、何敬明的《行宮記》、王的《馬謖行廢寺記》、的《西遊記》等,都是表現宦官專權、嘲諷宦官橫行不法、囂張跋扈的題材,頗有切中要害。
前七子主張復古,影響很大。自弘治以來,明代所收的《唐詩百首》(朱敬編)、《唐詩十二首》(張勛業編)、《唐詩二十六首》(黃冠增編)、《廣詩十二首》(蔣孝編),絕大多數只收中唐以前的詩,可見當時的壹種趨勢。前七子也是後七子的先行者,使得明代的文學復古運動持續了百年。
但前七子中有些人過分強調摹仿漢魏唐詩歌的風格,甚至把結構、修辭、聲調等方面的壹些問題視為壹成不變的法,鼓吹“子同”。現在的人抄古帖,就是看起來過分,但是可以寫書。為什麽要自立門戶?”(李夢陽《再同何書》)這就否定了文學的原創性,也否定了創作的現實生活根源,以至於發展成了壹種模仿之後的風。嘉靖初年,詩人、楊慎在論詩時,認為“近日作者仿攻,拆洗少陵,吞子之美”(錢《歷代詩話傳》),甚有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