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用比利的悲慘命運向公眾揭示了壹個長期被世人忽視的特殊群體所遭受的非人待遇。比利的人生就像壹個謎,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他的感情,他的追求;在這個世界上,他是孤獨的。就像大海中的壹只小船,最後被巨浪吞沒。但是,他在困境中不屈不撓的精神是非常可貴的品格。對於壹個來自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來說,死亡是他唯壹的歸宿,也是最堅決徹底的無聲抗議。他用死亡對抗社會,從不屈服,總是壹意孤行,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他所承受的痛苦已經超過了人所能承受的極限,無法抱怨和發泄。結果他變得淡定從容。然而,這種冷靜的反對比歇斯底裏的發泄更令人震驚。他以死亡對社會的無聲抗爭,是任何形式的暴力反抗都無法替代的。韋爾上尉以人類法律的名義處決了比利·巴德,這也是所有困難中“有限性”的名義,是壹個處於“有限性”的人所能做出的非常有限的決定。但是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他不想做。這不僅僅是因為妳不想讓自己的手沾上別人的血,而是因為天使終究還是天使——天使不應該幹涉人類的事情,當他溫柔的臉從天而降的時候,隱藏著壹種殺意;然而,天使的存在本身就暗示了它翅膀上方的藍天,代表了這樣的絕對尺度——善與惡,真實與謊言,美與醜,純潔與汙穢,等等。其實我們每個人內心都有這些尺度的暗室,雖然我們不能大聲說出來,直接用。沒有這樣的天空和壹些基本的界限,我們的眼睛就會失明,我們的世界就會回到彼此的混沌,不分善惡。
所以,韋爾隊長壹直認同比利就像自己的兒子壹樣。他不贊成比利的行為,但認可並欣賞他的精神和道德。在痛苦的撕扯中,隊長收獲的不是法官的勝利,而是殺死自己兒子的痛苦,就像從自己的身體裏被奪走壹樣。這才是這個故事真正的悲劇核心——韋爾上尉不得不闖入並介入兩個絕對之間的對立,但他所站的地面和所擁有的武器卻無法穿透並應對這種對立,他甚至無法約束絕對的惡,而只能懲罰絕對的善,也就是阿倫特所說的“當法律無法嚴懲根本的惡時,只能懲罰根本的善。”又有雲:“法是為人,不是為天使魔鬼”。他必須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付出代價,這是他靈魂深處痛苦的負擔。
不僅維爾上尉,所有人都必須為他們在世界上的“有限性”付出代價。是他們包容了世界,包容了邪惡,包容了中介,包容了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當所有的船員看到吊死比利·巴德的帆板時,他們很自然地認為“上面所有的木屑都是十字架上的壹塊木頭”。沒有這種悲劇意識,我們就會陷入另壹種暴力和野蠻之中。克拉傑特嫉妒比利·巴德,因為水手們自發地喜歡上了“幼稚”的比利·巴德,剝奪了他作為“武器管理員”的權利。另壹方面,他看不上比利·巴德,因為比利·巴德生性天真單純。克拉傑特對比利的嫉妒和蔑視成了“幼稚”比利·巴德的致命武器。
比利·巴德和克拉傑特分別代表了兩種完全相反的道德觀念。第壹,它是世俗的道德觀念,是壹種世俗的虛偽,如克拉傑特在外表偽裝下的“自然墮落”;其次,小說中提到的“超然脫俗”的道德品質,並不是來源於“本性的墮落”,而是來源於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內心的純真”。前者和後者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因為“幼稚。而“惡”無法跨越它們之間的“難吃的空間”。比利·巴德的“清白”和克拉傑特的“罪惡”原型分別可以追溯到希伯來神話人物夏娃和撒旦,以及大衛和掃羅。前者體現了“邪惡的撒旦”對“清白”夏娃的誘惑,後者體現了“清白”大衛所向披靡的神力,以及“罪惡”索爾對“清白”的嫉妒和報復。
當“天真”的比利被絞死時,天空幻化出壹個神秘的世界形象,這種崇高的榮耀在維爾船長和水手們的靈魂深處遊蕩。壹方面,比利·巴德的“天真”喚醒了韋爾上尉的道德良知,使他在彌留之際對惡與善有了新的認識。另壹方面,比利·巴德的殉難也成為了水手心中比利天真的豐碑,因為比利的天真是水手追求和平與光明的力量源泉。比利的“純真”變得神聖而不朽。這部小說中的小說是以反小說的形式寫成的。它像所有的東西,比如法庭報告、哲學隨筆、精神分析、歷史掛鉤、人類學資料,也包括壹些詩歌和民間文學,但它不像小說。敘事不斷被汪洋肆意的題外話、回憶、空白和各種評論打斷。美國當代作家e·l·多克托羅(E.l.doctorow)在談到麥爾維爾的另壹部代表作《莫比·迪克》時說了壹句有趣的話,這句話同樣適用於《水手比利·巴德》。他說,梅爾維爾在寫作時,就像壹個歡快的傻瓜,“把他所有的知識都傾註其中……進行哲學思辨,打破連貫的敘述,加入他所知道的所有神秘信息……釋放他無與倫比的描述才能……像壹個不滿足的動物的胃,貪婪地吞噬著英語語言。”
同時,梅爾維爾是壹個善於運用對比的天才。雖然他大談汪洋,但最關鍵時刻的描寫總是如金,壹言為定,讓讀者站在那裏瞠目結舌。只有他能寫老丹斯克!那個很有先知風度的老人。“戰力”也有現代意義。它是壹艘語言船,只有懂它語法的人才能生存。比利·巴德嚴重缺乏語言能力導致了他的死亡。